“夜郎自大”成语，耳熟能详 ；“夜郎自大”故事，妇孺皆知。然而，闹出这个弥天笑话的人是谁？这个夜郎国地处何方？它在历史舞台上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沉默了千年的“夜郎”，怎么一下子又“热”了起来？带着这些疑问，我踏进了夜郎的中心地——贵州省毕节地区赫章县。

　　在赫章县城西北60公里处，有一个四面环山的坝子，名叫可乐，自上个世纪中叶，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发掘出自战国至西汉时期的大量墓葬文物，其中不少与夜郎国有关。近年更出土夜郎文物精品，如套头葬，在史学界引起轰动。专家们经过对出土文物考证后认为，这个偏僻荒凉的可乐镇，可能就是古夜郎国的都城。

　　夜郎国的形成和发展

　　这是一间不足30平方米的普通房间，里面似乎容纳了一个国度、一个时代。这就是赫章县历史文物局的文物陈列室。这里陈列着石锛、铜釜、玉釂、管形耳铜铃、云纹青铜剑、宫廷乐舞砖等等。它告诉我们什么？陪同我参观的杨兴举局长说：“国家的产生同民族的形成密切相关。”

　　史家考证，从新石器时代至春秋末年，黔西北地区先后形成和集居的民族有彝、布依、仡佬、水、侗、苗、汉等。其中彝族颇具代表性。

　　据《中国西南民族史》和《西南彝志》记载：彝族先民最初住在树上，人兽同处，吃野果，穿兽皮，曾出现过三十三代母权制，男不知娶，女不知嫁，知母不知父。

　　另有《今本竹书纪年》《易•既济》《库方二氏所藏甲骨卜辞》都记载了同一件大事:即殷王武丁三十二年，在荆(古代楚国)地驻扎，结集兵力，攻克鬼方（古代贵州），打了三年，取得胜利，声威远震，西方的氏羌（彝族古称）因来臣服。《夜郎史传》和《夜郎悲歌》详细记载了彝族先民炼铜制铜、种桑养蚕、纺线织布的情节。彝族有文字的年代超过公元前14世纪。由此可见，彝族先民在公元前14世纪就在古夜郎地区居住。这就为夜郎建国提供了民族基础。

　　彝文史书《夜郎史传》序言称:夜郎‘‘出于古夷人（彝族）武部族的武棘支，始祖焚阿蒙”，“夜郎其人为彝族谱牒记载共阿蒙三世孙夜郎朵。以后在人们对其称呼的过程中，渐渐地人名变国名，进而人名与国名混称”，“夜郎朵开始建国，兴起君长制，号称夜郎勾起”，“典阿蒙第十四世孙鄂鲁默一代，君长、臣宰、毕摩三位一体，组织成统治机构(国家雏型)。

　　身为夜郎文化权威之一的杨局长说：“从这一记载来看，夜郎兴起君长制时,国家机构尚不完整，时间还处在原始社会末期。距“兴起君长制”的十一代约220年,组建了完整的统治机构后，夜郎王与彝族“六祖”的武、乍二支结合，说明已进入较为成熟的奴隶社会。《夜郎创基业》记载:武夜郎先攻占周围一些小部族的土地，接着起兵向日出之方，攻占东濮的古诺(贵阳古称)，继而挥师西向，夺下西濮的可乐。在可乐建宫殿,设营卡,颁法令,屯军习武,对内集权专制，对外四方攻伐。

　　“春秋末年,牂牁国衰落，牂牁江上游(今北盘江上游安顺附近)另一支濮人兴起，占领了牂牁国北部的直属领土，仍以夜郎邑为中心，定国号为夜郎。夜郎小邑占领牂牁国后，迅速扩张势力，东南降服了在今独山县附近的毋敛国，西南降服了在今兴义与广西、云南交界处的漏卧国，西面降服了在今威宁县境内的莫国和在今云南省沾益与富源之间的同垃国，北面降服了今桐梓县的(蹩)国，习水县的(鱼习)国，四川南部的棘国，惟独东边楚国,夜郎不敢进犯，这样就形成了除今铜仁地区部分县外的大夜郎国。

　　“应该说明的是, 这个扩大的小邑夜郎,几经周折,连同其帼国英雄的公主一起,归附于可乐夜郎,使其疆域扩大到今贵州全境及其周边的四川、云南、湖南和广西的广大地区。”

　　夜郎国的消亡

　　去参观千亩石林路上，在珠市乡政府换车，这里因盛产韭菜又叫“韭菜坪”。别看韭菜不高，韭菜坪海拔2900多米，是贵州的屋脊。站在这里眺望，眼前是一片山峰云海。陪同的杨局长究竟是史学家，开口就是历史。他遥指那无边无际、若仙若梦的云贵高原说：“秦汉时期，深藏于这片崇山峻岭之中、包括夜郎在内的地方政权，统称‘西南夷’”。接着，在我的请教下，他讲述了关于夜郎消亡的历史。

　　“ 秦朝以前，‘西南夷’地区各民族基本上处于闭关自守的状态，后来虽然和内地发生一定的交往，但在政治上还保持相对独立。公元前221年，秦王朝统一中国后，开始对“西南夷’’进行经营。始初，秦朝还未曾对“西南夷”中心地区进行管理，只是在靠近内地的“西南夷”地区派驻一些官员，由这些官员深入中心地区进行联系。这种方法，其效果当然缓慢。为了进一步征服“西南夷”各民族，必须使秦朝的政治影响能直接深入到“西南夷”的中心地带。为了做到这一点，秦朝修通了通向“西南夷”中心地带的“五尺道”。这条“五尺道”从今四川宜宾经云南省昭通地区，止于云南省曲靖地区。与此同时,秦朝在“西南夷”地区没置郡县，从内地派汉族官员对“西南夷”地区进行统治。

　　随着秦朝的灭亡，“西南夷”地区的地方割据政权死灰复燃，局部地方已复辟奴隶制。刘邦建立了汉朝后,经过六七年的休养生息，经济有了相当的发展。从内地到边疆，“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这种内地和边疆经济都同时得到发展的形势，给西汉进一步开拓边疆创造了物质基础，因此加强对“西南夷”的开拓也就被汉武帝提上了议事日程。公元前135年，汉朝派遣唐蒙出使南越，谕令南越归附汉朝。唐蒙在南越喝到蜀地生产的一种叫构酱的饮料，感觉味道相当好，问卖枸酱的商人从什么地方运到南越的。商人介绍说自蜀地经夜郎的牂牁江运到越地。于是，唐蒙向汉武帝建议：招降夜郎，利用夜郎之兵，乘船自牂牁江而下，以击南越。同年，汉武帝令唐蒙率军，带着缯帛和货币，招降了夜郎。

　　西汉王朝对“西南夷”征服的同时，加强推行郡县制。采取将“西南夷”内原有的一些奴隶主、部落贵族封王封侯，使他们保持在本民族的统治地位，按照旧存的方式代替汉朝派来的汉官统治本民族人民。汉官，通过这种叫着“羁縻”政策站稳脚跟后，逐步取代了土著王侯的统治。不料，“羁縻”政策的实施，加剧了“西南夷”与汉官的矛盾。

　　公元前28一前25年，夜郎王兴与钩町王禹，漏卧王愈，举兵相攻郡府。牂牁太守奏请发兵诛兴等。但西汉朝廷觉得路太远，不便管理，就派蜀郡张匡主持调解，而夜郎王兴不但不从命，反而雕刻汉使木像，作为靶子，立道旁射击，表示仇恨。西汉朝廷认为，再调解也无济于事，在作好进攻准备后，令智勇双全的陈立任牂牁太守，诛罪恶首领。

　　陈立一到牂牁，就谕告夜郎王兴，但兴不服从。陈立一面呈情朝廷，一面布阵召见兴。兴带领卫队和常备军几千人，还有几十个小奴隶主，一同见陈立。陈立面责兴的罪行后，当即处决了兴。小奴隶主们见大奴隶主兴被斩，立即表示拥护陈立，钩町王禹，漏卧侯俞见状惶恐，立即降服。

　　夜郎王兴虽除，但党羽还在，奴隶主势力不肯退出历史舞台。兴妻父翁指与兴子邪务收集残兵败将，迫胁二十二邑反。陈立一边将情况报告朝廷，一边秣马厉兵，打击叛军。翁指凭地势险要，负隅顽抗。陈立先是断其粮草，继之乘天旱断其水源，陷敌于绝境。翁指部下多是被迫参军，面临死亡威胁，不得不考虑生路，于是“共斩翁指，持首投降”。夜郎国彻底终结。

　　沉睡夜郎今又起

　　从战国至汉，遥远的夜郎古国真实地存在过，而又流星般一划而过，隐藏于历史天际。后世的文字对它吝啬到仅有零星提及，大都语焉不详，致使其成为打破“吉尼斯”百倍的睡汉。然而，改革开放的号角把它惊醒了。证据之一是，“夜郎”成了品牌的抢手货，乃至引发了一场“夜郎品牌”争夺战。

　　湘黔之交的湖南省新晃县，为加快经济发展寻找突破口，借一个唐宋时期设立夜郎县的由头，虽与存在了200多年的古夜郎毫无瓜葛，却争更名夜郎县，辟“中国夜郎古国网”，搞国际夜郎文化节，本地特色食品以“夜郎三绝”冠名，当地最大宾馆更名“夜郎迎宾馆”，主要交通路口设置“欢迎进入夜郎古国——新晃”牌坊，策划“夜郎谷漂流”，邀请中央电视台及香港《大公报》等海内外媒体大肆炒作。2004年更是启动了气势恢宏的夜郎古都建设，建夜郎文化步行街、吊脚楼、风雨桥等，其“夜郎文化之旅”已纳入湖南西部旅游精品线路，步步为营，咄咄逼人。似乎一夜之间，“夜郎自大”由臭变香。

　　面对挑战，为“夜郎自大”自愧了千百年的夜郎人说话了。《贵州日报》以《夜郎•贵州当仁不让的品牌》为题发表文章，向湖南宣战。自此，贵州那些与夜郎有关的县、市，纷纷展开“夜郎故都”擂台赛，其中赫章县的战略耐人寻味。2004年盛夏，在凉爽的赫章县城，举办了全国第四届散文诗夜郎笔会，散文诗与夜郎这一神奇地名的联系，可谓缪斯之美与夜郎之迷的融合，以散文诗的形式揭开夜郎故都的神秘面纱，使赫章古夜郎乘着诗歌的翅膀，迅速传播到大江南北。

　　轰轰烈烈的夜郎之争，说明了夜郎的珍贵。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文化力、品牌意识、发展战略胆识、创新意识、思维方法及法律意识的竞争。它显示古夜郎获得了新的生命。

　　何处是故都

　　历史文明的迹象是一场梦。春秋战国之前，古夜郎就把自身的文明播洒到滇黔川桂结合地带。据彝史记载，春秋时夜郎正式在贵州安顺建都，到战国时期，迁都赫章可乐。

　　可乐，彝语古称“柯洛落姆”，意即“大城都市”。秦汉时，它曾与重庆、昆明、成都并称西南四大都市。可乐是群山环抱之中的一个长4公里、宽1-2公里的坝子，清清的麻腮河与悠悠可乐河在这里交汇向东流去，海拔1780米，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史称鱼米之乡。

　　但是，可乐是不是夜郎故都，还需要有力的文物考证。

　　时间退回到1958年。当时可乐区辅乐人民公社罗戈寨，人们在热火朝天的修渠工地上，无意中挖出一面铜鼓，正是这面锈迹斑斑的石寨山式铜鼓，揭开了夜郎故都神秘面纱一角。

　　可乐遗址古墓群由2个遗址和15个墓群组成。汉遗址和夜郎遗址，汉墓和夜郎墓互不交混、泾渭分明。发掘中发现这个遗址、古墓群有五大特点：一是面积大，墓葬多。目前的保护区域涉及14个村民组，幅员9•4平方公里，约有战国至秦汉时期古墓近万座，已发掘的不到十分之一。二是出土文物数量多、品位高。迄今共出土战国至秦汉时期各类文物近3000件，占全省同类文物的70％以上，其中属国家级珍品约占四分之一。三是墓葬高密集中。在300平方米范围，发掘墓葬80多座，平均不到4平方米一座，且不同时期的墓葬叠压一起，为贵州考古罕见。四是文化底蕴丰厚。大量出土文物，反映了千古之谜的夜郎文化和战国至秦汉汉文化与夜郎文化的相互融合。五是葬式独特。在巳发掘的墓葬中。有—定数量的“套头葬”，这种葬武将铜釜套头，铜铣或铜釜套脚，为夜郎民所独有，目前在全国未见有二。鉴于上述，贵州省考古所原副所长、研究员——可乐遗址、古墓群发掘主持人宋世坤称：可乐是贵州考古的圣地，夜郎青铜文化的“殷墟”。

　　除了可乐遗址•古墓群外，赫章境内还有辅处古墓群、拉乐汉墓、财神汉墓。辅处古墓群位于可乐西约20公里的珠市乡。该处墓葬分为二类：—类为汉墓，掘出有铜鼓、兵器等。一类为夜郎民族墓葬．出土文物中有一件极其精美的战国至西汉时期遗物—一万古擂钵。2004年5月，又在珠市乡出土一组战国至西汉时期青铜器具，包括管形铜钤、三连环等。珠市乡位于可乐遗址•古墓群南面，相距约70公里。由此说明，不仅夜郎故都在可乐，夜郎民族也遍布赫章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