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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转帖]一个贵州土工子的离奇遭遇
拓夫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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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郑云飞有些脸红,犹犹豫豫地说,“一会儿,我想到你的房间里来看看你,行不行?”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同小秋聊一下吧。”舒芯淡淡地说。
  “田小秋?她这个二百五,我跟她有哪样好聊的?”郑云飞的两道浓眉微微一扬,厌恶地瞅了田小秋一眼。
  田小秋委屈地低下头去吃饭,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舒芯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为田小秋抱不平。她想,如果你郑云飞和田小秋没有那些事情,那么,你怎样看待田小秋都没有关系;但是,你已经同人家有了那种关系,还这样轻贱人家,这就有点过分了。
  “云飞,对人要有礼貌。”舒芯正色道,“小秋虽然在我们家帮忙,你也不能摆出主人的架子,看低了人家。再说,小秋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知道了吧?”
  郑云飞见舒芯说得很认真,不敢惹她生气,只好不情愿地说:“姐,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你们慢慢吃吧。”舒芯说完,便离开餐厅,慢慢回房间休息去了。
  舒芯离开以后,郑云飞根本不理睬田小秋,只管自己吃饭。
  田小秋也不敢抬头看郑云飞,低着头默默地吃饭。与过去不同的是,她现在吃饭的样子也变得文雅起来,不再狼吞虎咽地猛吃了。她细嚼慢咽,尽力克制着自己旺盛的食欲,努力向着吃不露馋、笑不露齿的淑女方向靠拢。她坚信一条真理:“世上无难事,火到猪头烂”。只要自己循序渐进,慢工出细活,早晚总会将云飞少爷征服,哄他钻进被窝里来。
  吃完晚饭以后,郑云飞冲了澡,来到楼下的值班室里,坐在床上看书。
  然而,郑云飞捧着书本,却无法集中精力看进去,舒芯那忧郁而憔悴的脸庞,不时在书本的字里行间浮现出来。他感觉到了,舒芯在有意识地疏远他冷淡他。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心中一片茫然。后来,他忽然想到,从今晚舒姐批评的话来看,她似乎很为田小秋抱不平,对自己横眉冷对田小秋的态度很不满意。这就是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己以后克制一点,对田小秋尽量客气一点也就行了。
   从这天开始,田小秋仿佛换了个人。她说话轻言细语,十分注意礼貌;走路不慌不忙,不再风风火火;做饭洗碗时也格外小心,很少打烂东西。她对舒芯毕恭毕敬,舒芯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顶嘴,也不再自作主张。在云飞少爷面前,她更是低眉顺眼,尽量克制自己,不再卖弄风骚,以免惹他心烦。更难得的是,田小秋也开始喜欢学习起来。舒芯原先送给她一本《新华字典》,她半年多也没有动过一下,现在却一有空就查字典学新字,还开始学习背诵唐诗,很有点大家闺秀的味道了。
  对田小秋的新变化,郑云飞不置可否,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舒芯却大为惊讶,以为田小秋已经脱胎换骨了。舒芯凭女人敏锐的直觉感到,田小秋的巨大变化跟郑云飞直接有关。田小秋偷看郑云飞的时候,眼神中情义绵绵,似有万般风情,比那种火辣辣的直接表露还要深切得多。郑云飞对田小秋的态度也大为改变。他不再横眉竖眼地瞪视田小秋,而是以一种宽容的态度客气地对待她。越是舒芯在场的时候,郑云飞对田小秋便越是客气,有时甚至客气得有些过头,好像是故意做给舒芯看一样。郑云飞如此耐着性子善待田小秋,本意是要让舒芯高兴,谁知却适得其反。舒芯心想,云飞你和田小秋暗中往来也就是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不知道也就是了,你何必要在我面前,装得和田小秋相敬如宾的样子,用这样的方法伤我的心,真是太不懂事了。所以,舒芯虽然表面上看来是高兴了,心里却越来越感到酸楚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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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0 21: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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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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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郑云飞出去干活的时候,田小秋则常常有意无意地向舒芯暗示,自己已经同郑云飞生米做成了熟饭。她有时甚至扭捏地红着脸问舒芯,要用什么方法避孕,才能既让郑云飞高兴舒服,又不会怀上孩子?
  于是,舒芯虽然不动声色,但却愈加注意同郑云飞保持距离,刻意地不让他进自己的房间,也不再对他有亲热的表示。
  家里的气氛,就像是冰封的江面一样平静;但冰层的下面,却是汹涌奔腾的激流。
  一个多月以后,有人提出给舒芯介绍男朋友。要是在过去,不论是谁向舒芯提出这样的事情,舒芯肯定会马上婉言拒绝,然而这一次,她却一反常态地欣然答应了,并爽快地同意让那人到家里来相亲。
  这天清晨,郑云飞正要出门时,舒芯微笑着对他说道:“云飞,你今天中午早一点回来。下午,有一位重要客人要到家里来,你帮我参谋一下。”
  郑云飞疑惑地说:“姐,生意上的事情,我又不懂,我能帮你哪样?”
  舒芯笑笑说:“多一个人参谋,总要好些嘛。莫非你不愿意帮姐的忙?”
  郑云飞忙说:“姐,看你说哪里去了?我早点回来。”
  刚过中午,郑云飞就满头大汗地赶回来了。吃过午饭洗过澡,郑云飞换上舒芯送给他的T恤衫和白色休闲裤,再配上一双黑色的皮凉鞋,显得神采奕奕。舒芯暗暗感到奇怪的是,原先,她只要一看见云飞可爱的模样,就会热血上涌,心慌的不得了。然而现在,她却十分平静,心中甚至有几分凄怆。
  下午三点多钟,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来到舒芯家,这便是舒芯所说的贵客了。
  舒芯事先对郑云飞嘱咐过,他今天是以舒芯弟弟的身份参加会见,所以大可放开一些,不要拘谨。郑云飞想要为姐姐争气,所以,举止显得落落大方。
  看来,那个姓邵的中年女人是这次会面的介绍人。几人刚进客厅,邵女士就忙着介绍说:“这位是舒芯舒老板,这位是徐平业徐老板。”
  舒芯礼貌地伸出手来,同徐老板握了一下手。
  见气度不凡的郑云飞也在场,邵女士犹豫了一下,以征询的口气问道:“这位是……”
  舒芯不慌不忙地微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兄弟云飞。云飞,这位是邵姐。”
  云飞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握握邵女士的手,说:“邵姐你好!”又同徐平业握手道:“徐老板,欢迎光临。”然后,他大大方方地请客人入座,这才给客人泡茶,削水果给大家吃。他先招呼了客人,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舒芯,关切地说:“姐,你也吃一点吧。”
  邵姐由衷地赞叹道:“小舒,你还有这样一个高高大大、相貌出众的弟弟,真让人羡慕啊!”
  云飞不卑不亢地笑笑说:“邵姐见笑了,人如果只是虚有其表,不过是没用的绣花枕头。拿破仑身高才1米68,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徐平业拍了拍手,大大咧咧地说:“好,说得好。小伙子,有前途。”
  
发贴心情拓夫说:

2008/11/10 21: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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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谦虚地微微一笑,这才注意地看看坐在对面沙发里的这位贵客。只见他年约四十多岁,头发稀疏,经过精心梳理和抹上发胶,头发呈波浪形地僵硬地挺着,好不容易盖住了发白的头皮。他的眼角已有不少皱纹,眼袋松弛,和脸颊上的肥肉会合在一起,又和肚皮上的一堆赘肉遥相呼应,显示出跟相扑运动员不相上下的好身材。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很大的金戒指,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每当他将香烟送到嘴边时,那只大戒指也就自然而然地处于十分显眼的位置了。他那细小的眼睛里,目光老是闪烁不定,时不时地在舒芯身上溜来溜去,让云飞十分反感。云飞有些想不通,不知道这个脑满肠肥的徐老板,为什么会成为舒芯的贵客?
  更让云飞困惑的是,在场的几个人根本不谈生意,而是天南地北地聊天,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从邵姐的闲聊中,云飞渐渐了解到徐老板的一些情况,知道他和前妻离了婚,带着一个读小学的小孩,经济情况较好。
  几个人闲聊了大约两个小时,邵姐对徐老板使了个眼色,徐老板便会意地站起来,与舒芯和云飞告辞。他像征性地随便同云飞握了握手,云飞感到他的手肥软而无力,手心湿漉漉的有些冰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当他同舒芯握手告别时,却色迷迷地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放,一点也不懂礼貌。郑云飞强压住心里的不快,走过去拍拍徐老板的肩膀,礼貌地说:“徐老板,这边请,我送你下楼。”这才给舒芯解了围。徐老板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舒芯不失风度地抽回自己的手来,顺水推舟地说:“邵姐,徐老板,我就不下去了,就由云飞代我送送你们吧。”邵姐说:“小舒你休息吧,能劳驾云飞兄弟送我们,已经是给我们很大的面子了。”
  送走客人以后,郑云飞回到楼上的客厅里来,见舒芯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茫然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郑云飞关心地问道:“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舒芯回过神来,掩饰地笑笑说:“没关系,只是有点累了。云飞,我在餐馆定了几个菜,你把餐桌上的花瓶拿开,从酒柜里拿两瓶葡萄酒出来。商店关门后,咱姐弟俩好好喝两杯,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郑云飞感到有些纳闷。自结识舒芯以来,他从未见她喝过酒。今天到底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吃饭喝酒时才谈?但舒芯不说,郑云飞也不好多问,便答应一声,准备去了。
  商店关门后,餐馆的几个服务员果然送了一桌丰盛的菜来。田小秋忙着帮服务员把菜摆上餐桌。她紧紧地闭着嘴唇,不住地暗中吞咽唾沫,才没让口水流出来。服务员离开后,田小秋在准备碗筷,郑云飞开了酒瓶,斟了两杯葡萄酒。舒芯说:“云飞,再拿一个酒杯来,让田小秋也一起喝酒。”郑云飞又取来一个酒杯,给田小秋也斟了一杯酒。
  舒芯举起酒杯说:“云飞,祝你幸福!”
  云飞说:“姐,我也祝你幸福!”
  两人一碰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云飞斟上酒以后,舒芯举起酒杯,意味深长地对田小秋说:“小秋,祝你心想事成!”
  田小秋脸一红,忙说:“谢谢舒姐!”说毕,喝了一口酒,皱眉道:“哟,这酒好难喝,一点都不甜。”
  舒芯笑笑说:“这是干红葡萄酒。你要是喝不惯,就自己去拿瓶饮料来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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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0 21: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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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秋高兴地下楼去,选了一瓶饮料来,自斟自饮,把那些从未见过的佳肴逐一品尝。
  舒芯似有什么话要对云飞说,但几次都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喝酒,偶尔也吃一点菜。
  云飞饿了,先吃了一碗饭,才陪着舒芯喝酒。
  两人喝完了一瓶葡萄酒,都微微有些醉意了。云飞问道:“姐,不喝了吧?我给你添点饭。”
  舒芯摇手道:“不不,我难得和兄弟一起喝酒,今天咱们就喝个痛快,一醉方休,好不好?”
  云飞说:“只要姐喜欢,当然好了。”
  田小秋自顾自地吃饱了,见两人还要继续喝酒,便机灵地从酒柜里又取来几瓶葡萄酒,放在餐桌上。她对舒芯说:“舒姐,我吃饱了,我去看电视。今晚有‘多彩贵州’歌唱大赛的现场直播,好看得很。你和哥哥慢慢喝,你们吃好了,我来收碗。”
  舒芯轻轻挥手说:“你去吧,安心看电视去吧。”
  田小秋离去后,舒芯笑眯眯地问云飞道:“云飞,你看今天来的那个人怎么样?”
  云飞说:“今天来了两个人,你问的是哪一个?”
  舒芯说:“当然是问那个男的了。”
  云飞皱眉道:“我对他的印像不太好。不过,人不可貌相嘛,说不定人家真有本事也说不定。我和他才见了一面,不太了解,不好乱说人家。”
  舒芯点头叹道:“兄弟真是个厚道人,不愿意随便贬低人家。”
  云飞问道:“姐,我还以为你们要谈哪样大生意呢,谁知说了好久,也没见谈生意。”
  舒芯抿嘴笑道:“傻兄弟,我们哪里是谈生意,人家是来相亲呢!”
  “相亲?相哪样亲?”云飞一下子懵了。
  “唉,人家是来看你姐姐,看我长得啥模样,看合不合人家的意呢。”
  “你?他……”云飞两手一按桌子,差点要站起身来,“他根本配不上你!”
  “云飞,不要这样看人家。”舒芯喝了一大口酒,缓缓说道,“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单身一个人过。你不知道,生意场上单身女人的日子有多难!那些人老是不怀好意打我的主意,啥子花招都使得出来,我防不胜防,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只要一步走错,就会人财两空。别看我在事业上好像做得还不错,那只是表面现象罢了。其实,我的内心很空虚,我不是女强人,只是一个弱女子。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一觉睡下去,第二天早上再也醒不来,平平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该有多好。”
  云飞愤激地说:“姐,你这一切,都是那个没良心的姐夫造成的。总有一天,我要狠狠教训他!”
  “别这样,云飞,我不喜欢你做傻事。”舒芯坚决地摇摇头,“你要是伤了他,他的孩子怎么办?他的妻子怎么办?我都原谅他了,你就不要怪罪他了。万事随缘吧,不能强求。”
  云飞无奈地说:“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但是起码也要揍他一顿出出气!我也知道,你一个人过,确实很苦,可是,你要结婚,也得找一个好一点的人嘛。这个徐老板,哼,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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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0 21: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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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兄弟,喝酒。”舒芯同云飞碰了一下杯,又喝干了一杯酒。云飞也把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舒芯的脸已经绯红,她拿起酒瓶来,手禁不住有些发抖。她在两人的杯中又斟满了酒,举起酒杯,醉眼朦胧地说:“我今天才……发现,这酒真是好东西,能让人飘飘然,忘记世间的忧愁。难怪人们结婚时,都要喝……喜酒了。云飞,等我结婚时,你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啊!”
  云飞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棍,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地响。他呆了好久,才怔怔地说:“姐,你这么草率,糊里糊涂就要同他结婚?是不是……脑袋有些发昏了?”
  舒芯哈哈一笑,说:“你说得……对极了。这结婚的‘婚’字,要是拆开来看,就是‘女’子‘昏’了。世间的女子要是不发昏,咋会嫁给男人活受罪?我们的老祖宗……真聪明,一个简单的‘婚’字,就把人类婚姻的实质,说得明明白白。只不过,大家都没有体会到,老祖宗的……良苦用心罢了。来,喝酒,为老祖宗的聪明,和我们的愚笨,干杯!”
  云飞也来了性子,干杯以后,又马上给两人的杯子斟满了酒。他的心里十分悲苦,真想伏在桌子上大哭一场,但他忍住了,强笑着举起酒杯来,凄怆地说:“姐,我不知道下午来的徐老板,就是我未来的姐夫,我怠慢他了。我罚酒三杯,向你赔罪!”言罢,一饮而尽。接着,他又往杯子里斟满了酒,又连干了两大杯酒。
  云飞满脸通红,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他右手拿起酒瓶,左手拿起酒杯,在杯里斟满酒,动情地说:
  “姐,到你大喜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喝你的喜酒。我现在先敬你,祝姐好人一生平安,永远幸福!”
  他说完这几句话后,心里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酒。
  舒芯也不拦阻他,任随他自斟自饮。她的心里一阵阵疼痛,脸上却强作欢颜,眼里泪花闪闪,呆呆地望着云飞。
  云飞平时滴酒不沾,现在一口气接连喝了这么多酒,醉得不行,实在支持不住了。他失神地喊了一声:“姐呀……”脑袋便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地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舒芯眼里流下泪来,轻轻地吻云飞卷曲的黑发。她勉强支持着,推开面前的空酒杯,索性拿起酒瓶来,大口地喝,很快将瓶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当“多彩贵州”歌唱大赛的现场直播节目播完,田小秋兴致勃勃地回到餐厅收碗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餐桌上的酒瓶全空了,姐弟俩喝得烂醉如泥,姐姐的一只手放在弟弟的肩膀上,两人的头靠在一起,趴在餐桌上昏睡不醒。
  田小秋连忙摇摇舒芯,又摇摇郑云飞,喊道:“舒姐,哥哥,你们醒醒!”
  舒芯和云飞却毫无知觉。
  田小秋想了一下,只好先把舒芯搀扶起来,送她回房间休息。舒芯根本站不起来,软软地靠在田小秋的肩上,被她拖回房间。田小秋把舒芯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又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这才轻轻关上房门,回到餐厅来。
  田小秋试着摇摇郑云飞,喊道:“哥,你醒醒,该下楼去睡觉了。”
  郑云飞仍然昏睡不醒。
  田小秋只好大着胆子,把郑云飞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硬把他拖了起来。郑云飞身材高大,比舒芯沉重得多,好在田小秋有一身蛮力气,连拖带拽地把他沿着楼梯拖下楼来。田小秋把郑云飞放在值班室的床上,帮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她望着满脸通红健美壮实的郑云飞,心咚咚直跳,恨不得趴在他的身上,狠狠地亲他几大口。可是,她又不敢。她关上灯,回到楼上,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洗了碗,冲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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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0 21:2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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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田小秋破天荒第一次失眠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老是不能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郑云飞那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和肌肉发达的胸脯,就会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使她想入非非。她半闭着眼睛,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脯和身体,把自己的手想像成是郑云飞的手,心里觉得很快活。这样,折腾到半夜,她不仅不能睡着,反而更加欲火中烧,不能自持了。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思想斗争十分激烈。最后,她决定铤而走险,下楼去看看郑云飞。因为,她今天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云飞哥哥喝醉了酒,需要有人照顾。
  田小秋悄悄溜下床来,只在上身披了一件外衣,没穿长裤,摸索着走出房间。她穿着软底拖鞋,在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小心地端着水杯,一步步摸下楼来,无声地来到郑云飞的床边。她不敢开灯,在黑暗中轻声地叫:“哥,喝点水吧?”
  郑云飞毫无反应。
  田小秋放下杯子,试着小声说道:“哥,穿着衣服睡觉,会受凉的。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郑云飞仍然没有动静,黑暗中,只有他熟睡的均匀的呼吸声。
  田小秋的胆子大起来,小心翼翼地解开郑云飞的衣服扣子,顺便在他的身上摸了一下。郑云飞的身体结实温暖,田小秋感到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传到自己的全身。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浑身发热滚烫,她不再犹豫不再害怕,轻轻地伸手解郑云飞的皮带……
  郑云飞沉沉昏睡着,意识模糊地在梦乡里遨游。有时候,他梦见父亲被压在黑洞洞的矿井里,自己变成一只飞鸟,飞进弯弯曲曲的矿井里,把父亲救了出来;有时候,他梦见自己考上了大学,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听老师讲课。更多的时候,他梦见自己和舒芯在一起。在梦中,舒芯并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心爱的爱人。恍惚中,他和舒芯在高高的山上采药,给妈妈治病。舒芯一失足,掉下了激流奔涌的乌江。舒芯在江面的波涛中时沉时浮,惊慌地呼唤着:“云飞,救救我!”他奋不顾身地跳下悬崖,像一只大鸟一样向她飞去。忽然,舒芯不见了,转眼间便沉入深深的江底。他急忙跟着一头扎进水里去。奇怪的是,乌江的水面惊涛拍岸,水底却风平浪静,鸟语花香,好似世外桃源。他无心观赏眼前的美景,焦急地在水底轻飘飘地游来游去,四处寻找舒芯,找了很久都没见着舒芯的踪影。正当他万分焦急的时候,舒芯却从假山后面跳出来,抱着他的脖子,嘻嘻笑道:“云飞,我是和你闹着玩嘛,看把你吓成这样子。”他说:“芯芯,你要是再调皮,我就不理你了。”舒芯天真地笑着说:“好,我亲你一下,你的气就消了嘛。”说着,就在他的头发上亲了一下,便又嘻嘻笑着,消失不见了。他觉得累了,懒得理她,便在地上躺下来,闭上眼睛休息。这时,一个好像有些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哥,穿着衣服睡觉,会受凉的。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他以为又是舒芯来开玩笑,便仍然闭着眼睛不理她。谁知这女人却真的解开他的衣服扣子,过了一会儿,便趴在他的身上,用赤裸的滚热的身子紧贴着他,她的两手不停地在他的身上游走,使得他全身热血沸腾起来。他仍然以为她就是芯芯,便紧紧地抱住这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可爱的人儿。可是,他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头了,芯芯的身材是那样美丽苗条,身上的这位女人却肥嘟嘟的,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郑云飞从梦境中渐渐清醒过来,感觉到在自己身上,确实压着一个光溜溜的胖女人。而且,这女人正在百忙中腾出一只手来,试图扯下他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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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坐起身来,那女人却紧紧抱着他不放,喃喃地说:“哥哥……”
  郑云飞急忙开亮电灯,这才看清,眼前这位一丝不挂全身赤裸的女人,竟是田小秋!
  郑云飞气得要死,双臂猛一使力,将田小秋推下床去。
  田小秋像个肉团一样软软地跌在地上。她一点也不气恼,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赤裸裸地站在郑云飞的面前。
  “哥,我让你开开眼界。我这一身白净的皮肤,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连舒姐都夸我的皮肤白呢。你瞧,好不好看?”她说着,左手叉在腰上,像模特儿一样原地转动身子,将雪白性感的肥屁股正对着郑云飞,轻轻扭动着。
  郑云飞气得眼里几乎冒出火来,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根防身用的短木棍来,一棍子打在她的屁股上。
  田小秋杀猪般尖叫了一声,屁股上马上留下了一条又红又肿的伤痕。她转过身来,哀怨地瞧着郑云飞,说:
  “哥,你咋这样心狠,你咋忍心破我的相?女人的屁股和脸蛋一样重要,你晓得不?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这样下得手?不过,打是心疼骂是爱,你打吧,你打吧,我今天就让你打个够,让你一次爱个够。”
  田小秋豁出去了,放肆地扭着身子凑过来,直往郑云飞的身上靠。
  郑云飞连忙用棍子顶住她的胸口,才阻止了她的肉蛋攻势。
  郑云飞骂道:“田小秋,你疯了!你再乱来,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田小秋嗲声嗲气地说:“你扔嘛,你扔呀,你把我扔到街上去才好呢。我就是要让大家都晓得,是云飞大少爷调戏女帮工,把我剥光了衣服呢。你来抱我呀,扔我呀!”
  见田小秋这样厚颜无耻,郑云飞恨得牙痒痒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田小秋见郑云飞不说话,还以为他害怕了,便娇笑着扑过来,抱住他说:
  “哥,你不要生气嘛,我是逗你玩呢。你不晓得,自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真的爱上你了!我的要求不高,先当你的二奶三奶都行,以后你要是高兴了,觉得我真的不错,再把我转正升为大奶,也就是了……”
  郑云飞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他冷冷地说:“田小秋,我看你是投错胎了。你简直不是人,你是条小母狗!”
  田小秋睁大了眼睛,诧异地说:“咦?你咋晓得我的小名?从小到大,我爹妈都是这样叫我的。”
   “他们叫得不错,这个小名起得好。”郑云飞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田小秋,你居然敢威胁我,瞎了你的狗眼!田小秋,你还异想天开,想当大奶二奶?你要是不马上把衣服穿上,我现在就先把你变成无奶,看你以后拿哪样去当大奶二奶!明天一早,我就叫姐姐炒你的鱿鱼!”
  郑云飞说着,一把推开田小秋。他从枕头下面摸出舒芯送给他的一把精致的瑞士折叠小军刀,打开刀来,用拇指试了试锋利的刀锋,冷森森地盯着田小秋。
  在郑云飞极度阴冷的目光的逼视下,田小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护住自己裸露的乳房。
  这“无奶”和炒鱿鱼两招,是郑云飞被逼急了,急中生智想出来的两招杀着。前一招是虚,不过是想吓唬她一下;后一招是实,真想炒她的鱿鱼。田小秋已经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连光着身子被扔到街上去都不怕,其脸皮之厚,已经超过青岩镇的古城墙了。对这种超乎常人的无耻小人,只有用超乎常规的手段,方能将她制伏。郑云飞见田小秋不停地炫耀她胸前的一对雪白乳房,知道她把这两小堆肥肉看得十分金贵,便试一试,用“无奶”的惩罚来威胁她。没想到,这真是一招极利害的杀着,一下子就击中了田小秋的要害。田小秋对自己天然的这对乳房尚不十分满意,打算以后去美容院隆胸,将它们弄得高耸起来。要是被这云飞少爷冒冒失失地一下子割掉了,以后怎么见人?她知道,像云飞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从小被娇宠惯了,要是做得到,连天上的月亮都敢割下一块来,何况是区区一对奶子?被舒芯家炒鱿鱼,更是令她不寒而栗的事情。她在舒芯这儿享福惯了,吃香的喝辣的,早就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要是让她“辛辛苦苦好些年,一觉回到解放前”,岂不是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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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回,田小秋向舒姐请了半个月的假,穿了一身新衣服和一双新买的高跟皮鞋,提着几大包东西,回乡下去光宗耀祖。谁知才去了几天,田小秋便慌忙火急地赶回贵阳来了。跑进舒芯的商店后,田小秋随便跟舒芯说了几句话,便迫不及待地从货架上拿下一大瓶饮料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个饱。喝完饮料以后,她又风风火火地冲上楼去,钻进卫生间里洗泡泡浴。原来,在乡下的这几天里,虽然很风光地走了好多家亲戚,田小秋却连一口水也没有喝过。她是嫌乡下人用脏兮兮的木瓢从水缸里舀水喝,很多人都喝同一个黑糊糊的大茶缸里的茶,不卫生不干净,喝了会得病。所以,她即使口再渴,也不喝一口水,一直像沙漠里的骆驼一样,忍耐着口渴的折磨。此外,接连几天没有洗泡泡浴,田小秋觉得身上油腻腻的痒痒的,十分难受。后来,田小秋实在渴得忍受不了,身上痒痒的像成天被蚊子叮咬一样无法忍受,便提前买了车票赶回来,跑回舒芯家来喝品牌饮料洗泡泡浴。
  现在,怒火万丈的云飞少爷竟要割她的奶子炒她的鱿鱼,把田小秋吓得浑身发软。她身上的欲火和野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子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她胆怯地后退了两步,慌乱地从地上拾起迷你短裤和乳罩,胡乱套在身上,又把扔在地上的衣服也捡起来披上了。她低下头,低声说:
  “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田小秋的一大优点,就是认错特别快。
  郑云飞把小刀收起来,缓缓地说:“你现在认错也晚了。田小秋,你不是人,你是个天生的坏种王八蛋!你待在我们家里,早晚会弄出大事来,我不放心。你现在回房间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叫姐姐把工钱全部算给你,你就安心回家种田去吧。”
  田小秋呆愣了几秒钟,忽然跪下来趴在地上,哭着哀求道:“哥,你千万不要赶我走。我给你们家做牛做马都行,你叫我干啥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我是坚决不回乡下了,我死也要死在城里!哥,你赶我走,就是叫我死呀,哥……”
  田小秋声泪俱下的哀求,触动了郑云飞心中的伤痛。他从小在乡下长大,深知偏远地区农村生活的艰难。如果硬将田小秋赶走,她要是想不开,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爹妈可就惨了。再说,田小秋虽然生性风流,但罪不至死,自己不能将她逼上绝路去。另外,田小秋确实也帮姐姐做了许多事情,姐姐还真的喜欢她,事事都护着她。算了吧,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再饶她一次吧。想到这儿,郑云飞的心软了下来,说:“田小秋,我再饶你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要知道,事不过三,要是你再犯大错误,不用我多说,你就自己赶路吧!”
  田小秋收住了眼泪,感激地说:“谢谢大哥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上去了。”她说完后,从地上站起身来,心有余悸地用两手护住胸口,往楼梯走去。
  郑云飞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喝道:“站住。”
  田小秋站住了,提心吊胆地回过身来,问:“哥,有哪样事?”
  郑云飞说:“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照料我姐。我再警告你一次:要是你敢欺负我姐,伤了她一根寒毛,我就把你撕碎了喂狗!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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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秋乖乖地点点头,赶忙离开这凶神恶煞的云飞少爷,上楼睡觉去了。
  把田小秋打发走以后,郑云飞在床上躺下来,却再也睡不着觉。经过田小秋这一番闹腾,郑云飞的酒已完全醒了。
  他关了灯,刚闭上眼睛,徐平业老板那肥硕的身影和目光闪烁不定的小眼睛便在眼前浮现出来。如果徐平业仅仅是个一般的商人,郑云飞对他并不反感;但他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敢向舒芯提亲,这就使得郑云飞大为光火了。在郑云飞的想像中,能配得上舒芯的男人,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了不起的男子汉。可是,这徐平业除了有一些钱以外,有什么资格敢向舒芯提亲?
  郑云飞的心里一阵辛酸,隐隐像针刺一般疼痛。在徐平业出现以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是什么原因呢?他还不十分清楚。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如果昨天来和舒芯相亲的人,不是徐平业,而是王平业、张平业或是别的什么人,他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他甚至遐想,要是能与舒芯就这样以姐弟相待,两人在一起心心相印地生活一辈子,该有多好!人生难得一知己,云飞觉得,在自己今后的一生中,再也不会遇到像舒芯这样知心的人了。
  不过,舒芯说得也有道理。她不可能就这样单身过一辈子,她早晚还得结婚,即使不是同徐平业,也会同别的人结婚。云飞心想,要让舒芯永远也不离开自己,除非……除非是自己娶了舒芯!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刚一闪现,云飞就被吓了一大跳。天哪,这是个多么荒唐的想法,简直是对最敬爱的舒姐的亵渎!云飞很为自己竟会产生这种荒诞的念头而感到羞愧。他觉得,自己仅仅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能同舒芯以姐弟相待,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怎么能奢望娶她呢?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舒姐嫁给别人,云飞心里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想到徐平业昨天堂而皇之地来到舒姐家相亲了,今后很可能经常来找舒姐谈恋爱,名正言顺地同她出双入对,云飞就觉得难以忍受。从舒姐的话语里,云飞听出来了,她说不定很快就会嫁给这个平庸的徐平业了,这让云飞更加感到痛苦和绝望。他深深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舒芯,可是更不愿看到她嫁给别的男人。他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孤苦地经过大半夜的矛盾和煎熬,最后终于作出了一个无奈的抉择:在徐平业再次出现在舒芯家里之前,必须尽快地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回来。
  一经作出这个决定,云飞心里难受极了,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云飞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吃力地坐起身来。他在黑暗中呆坐了好一会儿后,开了灯,拿起笔来,想在离开这里之前,给舒姐留几句话。可是,枕头边没有纸,只有一摞他看过的书。他随手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书来,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第四卷。他打开书来,翻到最后一页后面的空白处,略一思索,提笔写道:
  
  孤雁悲凄久飘泊,
  有芯收留始安身。
  本欲长此伴左右,
  无奈来了不速人。
  秋色满园关不住,
  杜鹃惊梦泪沾襟!
  
   弟云飞泣拜别
  
  当云飞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两滴止不住的热泪滴落在书页上。他抬起手臂,揩干眼泪,穿好衣服下了床。他叠好被子,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舒芯送给他的衣服和东西,打好一个包,放进背兜里。他只是把舒芯送给他的那套蓝色睡衣留在柜子里,因为,当背兜的民工用不上睡衣。然后,他抱着那一摞书,悄悄地走上楼去,走进书房里,把书放回书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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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在卫生间里洗了脸,又回到楼下的值班室里,和衣坐在床上,坐等天明。
  清晨,田小秋下楼来,见郑云飞正坐在床上发呆。她不敢多看郑云飞一眼,低着头穿过值班室,来到店铺里,用钥匙开了锁,打开卷帘门。
  “田小秋,你过来。”郑云飞低沉地说。
  田小秋连忙走进值班室,低着头站在郑云飞的面前。
  郑云飞说:“我昨晚给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田小秋点点头,低声说:“记住了。”
  “你说一遍。”
  “你要我好生照料舒姐,不能让她伤了一根寒毛。”
  郑云飞微微点一下头,和颜悦色地说:“只要你真心实意对我姐好,我会报答你的。”
  “谢谢哥哥。”
  郑云飞想了想,说:“我姐昨晚喝酒多了些,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不要吵醒她。等她起来后,你告诉她说,我爹让我到外地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要去很久,不能回贵阳来了。看样子,我是不能回来参加她的婚礼了。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天凉时注意多穿些衣服,不要感冒不要生病了。你记住了?”
  田小秋又点点头。
  郑云飞背起背兜往外走。
  田小秋在后面低声叫道:“哥……”
  郑云飞回过头来:“哪样事?”
  “你原谅我了?”
  郑云飞强笑一下,说:“人非圣贤,焉能无过?只要你好好照料我姐,过去的事情都算了吧!”
  “谢谢你。”田小秋感激地说。
  云飞步履沉重地走出商店。他来到街上,抬头看看二楼舒芯的房间。窗户上的窗帘依然闭着,他心爱的人儿仍在熟睡。他的眼里湿润了,心中一阵酸楚。他急忙调头大步离开,生怕再多待一会儿,自己便会忍不住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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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0 21: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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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林么又犯事了。这一回,不是因为女人,而是为了一个手机。
  这天下午,林幺在离家十多里的马场闲逛。已经散场了,最后一班客车才开到马场停下来。从车上下来几个乘客,客车又继续往前开走了。下车来的乘客中,有一个前来收购土鸡蛋的小商贩。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吃什么都讲究环保,讲究绿色食品。在省城贵阳,许多人都喜欢吃土鸡蛋,土鸡蛋的价格也就随行就市,比洋鸡蛋和杂交鸡蛋的价格贵了许多。不少商贩看到了这个生财之道,纷纷下乡收购土鸡蛋,运到贵阳去赚钱。
  今天来的这班客车,因为路上抛锚了,修了许久,耽搁了时间,所以来晚了。小商贩下车以后,急忙小跑着在场坝上转了一圈,哪里还有土鸡蛋的影子?看来,今天这一趟是白跑了,连车费也白白贴了进去。他有些不死心,看见林幺一个人蹲在路边抽烟,就走过去问道:“兄弟,你家里有没有土鸡蛋?”
  林幺说:“有啊。”的确,他家里还有几十个土鸡蛋。
  小商贩又问:“别的人家呢,有没有土鸡蛋?”
  “有,多得很,你要好多有好多。我们村里的人,都喂土鸡,不喂洋鸡。”
  小商贩的眼里放出光来,又问:“你们村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走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林幺随口说道。他并不是存心骗这个小商贩。乡下人的时间观念比较淡漠,不像城里人上班,迟到了一分钟也要被打考勤扣工资。在乡下人看来,一个小时跟二十多分钟、两个小时跟二十多分钟相比,好像都差不多。久而久之,“二十多分钟”就成了他们常用的一个时间单位名词。
  小商贩不知道这个道理,说:“这样吧,你带我到村里去收土鸡蛋,我给你三块钱的带路费,好不好?”
  “好嘛。”林幺正要回家,顺便捡得几块钱,当然好了。他站起身来,就在前面带路。小商贩用扁担扛着收鸡蛋的箩筐,跟在他后面走。
  走了十多分钟,小商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来,从荷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盖子看了看来电显示,便一边走一边接听电话。
  听到手机响,林幺禁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心里一阵狂跳。天!这是个新崭崭的手机,还是彩色的,铃声好听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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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1 19: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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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幺太想有一个手机了。虽然在城里,手机已经很普及,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但在偏僻的乡下,就不同了。上次,有一个到外地打工的小伙子回家过年,带了一个手机来,全村的人都羡慕死了。手机这么小,后面又没有拖着一根长长的电话线,却能跟外地的人通电话,还可以一边走一边打,走到哪儿打到哪儿,真是舒服。那个有手机的小伙子一下子成了村里的明星,好多还没有嫁人的姑娘,都想方设法同他接近,希望能欣赏一下他的手机。后来,乡里有几个人也买了手机,大家对手机的神秘感才稍稍减弱了一些,但拥有手机的人似乎也就拥有了财富,便会得到大家的羡慕和尊重。在安乐乡里,手机已经不仅仅是通话的工具,而且成了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标志。
  林幺心想,要是自己也有一部手机,许多人就会对他另眼相看,他那臭名昭著的恶名声,也就可能会被抵消一些了。
  可是,要拥有一部手机,谈何容易。林幺成天东游西逛,好逸恶劳,连抽烟的钱都要向爹妈要,荷包里摸不出一元闲钱。爹妈再宠他惯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给他买手机。林幺曾经异想天开地想,要是他那当派出所长的叔叔林有德运气来了,抓小偷时抓到一部手机,象征性地收二十块钱,将手机处理给他,那就好了。可是,林幺很快就发觉这个想法不切实际。因为,要是只抓到一部手机,林有德肯定会留着自己用;除非一下子抓到两部以上的手机,才会轮到他林幺来。现实的问题是,乡里拢共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几个手机,数都数得出来,小偷想偷都没有地方偷;小偷没有地方偷手机,派出所长又怎么抓得到被偷的手机?林幺虽然只读到《乌鸦喝水》便逃学回家,死也不肯上学,但这个简单的逻辑推理,他还是推得出来的。所以,他对拥有手机,已经不敢抱有希望了。
  然而现在,一部崭新的手机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这可能就是人家常说的“磨破脚板找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吧?何况对方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商贩,路上又空无一人。机会来了,不拿白不拿。如果老天给你的东西你不要,反而还会得罪财神菩萨。
  林幺心念一动,离开大路,走上通往旁边林区的一条小岔路。
  小商贩在后面问道:“兄弟,咋不走大路了?”
  林幺头也不回地说:“走这点近,一会儿就到了。”
  小商贩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他们进入一片森林。小路弯弯曲曲,路两边都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光线越来越暗。山风吹来,树叶沙沙地响,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小商贩心虚起来,问:“还有好远?”
  “不远,立马就到了。”
  又走了十多分钟,小路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在大树下的灌木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越来越难走。小商贩发觉有点不对头,站住不走了,说:
  “你不是说很快就到吗?咋没有路了?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可是已经迟了。
  林幺站住了,回过头来,狞笑着说:“不去哪里,我送你回老家。”话音未落,他挥起拳头,猛地一拳打在小商贩的下巴上。身材廋小的小商贩趔趄几步,嘴角流出血来。林幺紧接着又是几拳,打在小商贩的胸口和太阳穴上。小商贩终于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小商贩这才明白是遇到歹徒了。他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央求说:“兄弟,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害我。我身上的钱,全都给你。”他说着,战战兢兢地把钱包掏出来,递给林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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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手机。”林幺接过钱包,揣进荷包里,冷冷地说。
  “对对,还有手机,我忘了,全都给你。”小商贩又掏出手机,递给林幺。
  林幺接过手机来,翻开盖子,却不知道该怎样使用,便说:“咋个用法,你教我。”
  “好的好的,我教你。”小商贩说着,想站起身来。
  林幺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喝道:“跪倒,不准起来!”
  小商贩的鼻子流出血来,又跪倒在地上。
  林幺弯下腰来,把手机凑在他的面前,说:“你跪起教我,不准起来。听到没有?”
  商贩连忙说:“听到了,听到了。”他顾不得揩鼻子和嘴里流出来的血,跪在地上,抖抖索索地教林幺怎样开机,怎样关机,怎样拨号。
  林幺拿起手机,试验了好几次,初步学会了。他试着乱拨了一个号码,把手机凑在耳朵旁边,手机里马上传来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林幺高兴得心花怒放,想道:“嘿,老子也有了手机,成了大款!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看哪个私儿还敢小瞧我林幺!”他关了机,把手机揣进荷包里,眼睛盯着小商贩,寻思怎么处理这个活口。
  见林幺眼里阴森森的不怀好意,小商贩的背脊感到一阵发凉。他两手趴在地上,哀求道:“师傅,求你让我走吧。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你放了我吧。”
  林幺说:“你还算老实,我不会搞死你的。可是,我要是放了你,你回去喊人来抓我,我咋办?”
  小商贩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你放了我,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咋会恩将仇报呢?”
  林幺冷笑道:“我抢了你,我还成了你的大恩人?放屁!你心里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丢进油锅里头炸,你才高兴呢!你当我是三岁娃娃?拿这种话哄我,你打错算盘了!”
  小商贩见林幺老辣,心里愈发害怕,央求说:“师傅,老板,你放了我吧,我不会喊人来抓你的,我发誓……”
  林幺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骂道:“发你妈的狗屁誓!你不要大白天说梦话了。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看你该不该死。”他说着,一把揪住小商贩的衣领,拖着他往森林深处走去。
  小商贩吓得大叫:“救命……”
  林幺目露凶光,用手卡住小商贩的脖子,威胁道:“住嘴!你要是乱喊乱叫,我现在就掐死你,鬼都不晓得。你信不信?”
  小商贩牙齿打战,说:“我……信。”
  林幺手上用力,把小商贩的衣领捏得紧紧的,拖着他继续往前走。小商贩不敢喊叫,只好踉踉跄跄地跟着林幺走。
  林幺拖着小商贩走了好一阵子,来到林中的一个草坡前。在迎风摇曳的茅草后面,隐约有一个黑乎乎的不大的洞口。林幺用一只手抓住小商贩,另一只手扒开茅草,里面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地洞来。林幺捡了一块小石头扔进去,石头碰在洞壁上,发出几声叮叮咚咚的回响,才落到洞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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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幺转过身来,冷笑地看着小商贩,像猫戏弄被抓住的耗子一样,对他说道:“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是不是?”
  “是的,是的。”小商贩忙点头说。
  “你现在还没死,是不是?”
  小商贩的头上冒出汗来,说:“是。”
  林幺指着地洞说:“这个洞有好深,我没有下去过,我也不晓得。说不定只有一两丈深,说不定有十几丈深,你下去就晓得了。我把你活着丢下去,你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命了。要是你活下来,就算是我饶你一条命,你要记住我的好处,不准报公安,不准喊人来抓我。你要是敢报公安,我就杀你全家!”
  小商贩吓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幺又说:“你要是落下去摔死了,那是你的命,是老天要你死,不是我要你死。你要死得口服心服,不要怪我。因为,我把你丢下去以前,你是活的,对不对?”
  小商贩瘫软得像一滩烂泥,哀求说:“师傅,你饶我一命,不要把我丢下去,我求你……”
  林幺不耐烦地吼道:“住嘴!你要是再啰嗦,惹我心烦,我就先把你掐死了再丢进去!”
  小商贩眼看凶多吉少,只好说:“师傅,我求求你了,你让我用衣服包住脑壳再丢。我就是摔死了,也不怨你……”
  “你死都要死了,咋还这样啰嗦?去你的吧!”林幺不由分说,两手提起小商贩,将他扔进黑黢黢的地洞里去。
  小商贩连声惨叫,不久,地洞里传来“噗”的一声闷响,便再也没有一点声息。
  林幺找到了小商贩掉在草丛里的箩筐和扁担,顺手扔进地洞里去,用茅草将地洞口重新遮掩好。他又把地上踩乱的草整理了一下,看看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了,这才顺着原路走出森林,回到大路上来。
  第二天一早,林幺对爹妈说,想到威宁县的表叔家去玩个把月。爹妈也没说什么,反正林幺东游西逛搞惯了,他们早就习惯了。林幺照例向母亲要了三十元钱,作为车费和零用钱,便背着一个旧挎包,离开了家。他来到场坝上的汽车站,搭上一辆开往威宁县的中巴车,便溜之大吉了。
  两个月以后,林幺才从威宁回来。他穿着一套新买的廉价黑色西装,歪歪斜斜地打着一条花领带,提着一个旅行袋,俨然像是个做生意的小商人了。他这一身行头,把林老者夫妇看得眼花缭乱。林老者惴惴地问儿子道:“你这些东西,都是表叔送你的?”
  “送个屁!”林幺大大咧咧地说,“全是老子自力更生,做生意赚钱买的。”
  “啊呀,你会做生意了?”老林妈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林幺终于改邪归正了,变周正了!”
  林幺大声吼道:“胡说!我好久邪了?哪个时候不周正了?难怪我这些年背时倒坎,都是你们咒出来的!”
  林老者夫妇吓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说话。
  两个老的鸦雀无声不说话了,林幺又觉得有些无聊,问道:“我问你们,这两个月来,村里有动静没有?”
  老林妈困惑地小声问:“动静?哪样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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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幺忽然变得和气起来,耐心解释说:“就是说,比方说,有案子没有?有人来调查没有?”
  两个老的连连摇头。
  林幺又问:“叔叔来过没有?他说过有哪样案件没有?”
  老林妈知道他指的是当派出所长的林有德,忙说:“来过,他只是来喝酒,别的啥子也没问。”
  林幺稍微放心了一些。他从旅行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来,说:“我去看叔叔。”
  林幺来到乡派出所的办公室,没有看见林有德。他问坐在板凳上打瞌睡的联防队员,才知道林所长在后院里有事。他寻到后院来,看见林有德正蹲在地上,绕有兴致地看两只公鸡打架。
  林幺喊道:“叔叔!”
  林有德抬眼一看,见林幺西装笔挺的样子,不禁诧异地站起身来:“咦?太阳从西边坡上出来了?小林幺也搞起西装来了?”
  林幺笑笑说:“叔叔见笑了。做生意嘛,穿西装要合身份一些。”
  “哪样?你做生意了?”
  林幺点头道:“学做点小生意,总不能老是混下去,让叔叔担心嘛。”
  林有德高兴地拍拍林幺的肩膀,说:“憨私儿回头是个宝嘛,你早就应该这样了。”
  林幺拿出一包香烟来,递给林有德说:“叔叔,这包烟送给你抽。”
  林有德接过烟来,仔细看了一眼,感慨道:“哎,世发周正了,连抽的烟都上档次了!”
  林幺说:“叔叔忙吧?”
  林有德摇头道:“不忙,只抓了几个偷鸡犯。你看,连鸡笼都关满了。”
  林幺随意说:“有没有稀奇一点的案子?比方说,大一点的抢人的案子?”
  “没有。那些案子,最好搞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在咱们这里惹麻烦。当官一方,最好是太平无事。派出所长越是闲得无聊,越是证明这个地方安定团结。这些道理太深了,说给你听,你也不懂。”林有德感慨道,“唉,自从田昌逸高升了,调到省城去以后,这县里简直没有能人了,都太憨了,我一个都瞧不起。”
  林幺却打听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看来,那个倒霉的小商贩多半是死定了,也许尸骨都腐烂了;即使侥幸没死,也是被吓破了胆,没有报案,所以公安方面没有一点动静。
  林幺放下心来,开始穿着西装在公众场合频频出现,在大庭广众中炫耀他新买来的彩色手机,并在乡亲们充满羡慕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煞有介事地用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大家见林幺改邪归正了,还经商成了大款,拥有了乡里唯一的一部彩色手机,于是都对他刮目相看了。尤其是那些有女儿待嫁,曾拒绝过林幺求婚的人家,此时的心情更为复杂:有的为错失了林幺这样有钱有势的好女婿而懊悔不迭,父母和女儿经常互相埋怨对方没眼光;有的则亡羊补牢,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等着林幺再一次托人来提亲,就说明他对咱们家的闺女真是忠心耿耿一片痴情,咱们也就顺水推舟把女儿嫁给他吧!
  林幺在安乐乡的社会地位,迅速提升起来。
  过去,大家见了林幺,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远远地躲开。现在,破天荒有人请林幺吃饭了。率先请林幺吃饭的人,是乡场上卖肉的屠户老巴。老巴眼光老辣,看出林幺是个非凡人物。因为,林幺从小就进入黑道,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样样来,心黑手辣下得手;现在又金盆洗手,混进白道,发迹很快;加上他又有当乡派出所长的叔叔林有德撑腰……这些条件综合起来,注定了林幺在以后的安乐乡里,很有可能通吃黑白两道。考虑到肉案桌的可持续发展,老巴早早地便收了摊,清炖了一副头天卖剩下的猪大肠,打了十斤烧酒,请了场坝上的几个小贩作陪,专门请林幺喝酒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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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林幺酒足饭饱,醉醺醺地从老巴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钟。他在脏兮兮的床上躺了十多分钟,肚子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就穿了衣服起来,到院子里矮墙角落旁边,用苞谷杆搭成的茅房里,上吐下泻起来。吐完拉完了,林幺的酒也醒了。他穿好裤子,正要走出茅房的时候,却看见几个人影轻捷地窜进院子里来,将林家几间房子的房门全封锁住了。
  林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喝酒醉了,眼睛看花了。他使劲揉揉眼睛,借着星光仔细看了看,没错,确实是几个人,一色的便衣,手里都拿着手枪。林幺不敢怠慢,轻手轻脚地把茅房后面的苞谷杆扒开一个洞,像狗一样从洞口悄悄爬出去。爬出茅房以后,林幺又小心地将苞谷杆棚子上的洞口弄好,恢复原样,以免被公安人员发现了踪迹。他全身趴在地上,顺着矮墙爬了好远,来到路上以后,才站起身来。他无声地大步走,走了好远,估计后面的人听不到了,这才撒腿狂奔起来。
  林幺狂奔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听到后面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他警觉地躲到路旁一棵大树后面,仔细一看,才放下心来。从后面开来的是一辆运货的大卡车,不是警车,雪亮的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林幺几大步跑到路中间站着,两手挥舞着,叫司机停车。司机见路中间站着的,是个穿西装的空着两手的青年,估计不是坏人,就停下车来。
  林幺气急败坏地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里来,喘着气说:“师傅快开车,有坏人!我遭抢了!”
  司机急忙猛踩油门,卡车飞驶而去。
  林幺拿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放到司机面前的仪表盘上,说:“谢谢师傅救我一命。这点小意思,给师傅买烟抽。”
  司机聚精会神地开车,说:“不要客气。大家都是出门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林幺索性把钱拿过来,塞进司机的荷包里,说:“师傅要是嫌少不肯收,我就只有下车了。”
  司机只好不说话了。
  林幺问道:“师傅,你的车要开到哪里去?”
  司机说:“贵阳。”
  林幺想了想,说:“太好了,我正好要去贵阳,就搭师傅的车了。”
  司机说:“没问题。”
  林幺担心同司机说多了,会露出马脚来,就说:“师傅,我刚才跑累了,想睡一下。”
  司机仍然聚精会神地开着车,眼睛看着前方,说:“没问题。”
  林幺便斜躺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假装打起瞌睡来。
  可是,他哪里会睡得着?一想到刚才的险境,他便感到手脚冰凉,身上微微发抖。他想,要不是老巴的猪大肠既不新鲜又没洗干净,害得他上吐下泻去上茅房,他现在已经被公安人员铐上手铐,送往公安局了。他明白,这些公安人员肯定是冲着小商贩的案子来的。但他心里很纳闷,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照理说,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乡派出所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应该平安无事了。在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的情况下,公安人员怎么会突然出现,直扑他的老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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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幺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被害的小商贩当时摔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昏死过去,竟在一天以后苏醒过来。
  大难不死的小商贩苏醒过来以后,发现周围漆黑一团,只有从洞顶滴落下来的岩浆,有规律地发出“嗒……嗒”的单调的声响。他头上伤口的血虽然已经凝固,但头疼欲裂,浑身的骨头像是摔散了架,手脚都麻木了,想动都动不了。过了好久,他的脑筋才渐渐清醒过来,慢慢回忆起被丢进地洞前的一些经过。从洞口茅草的缝隙里,依稀透进几丝光线来。他明白了,那是他逃生的唯一出路。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那个歹徒是否还守在洞口边。他不敢呼喊,也不能躺在洞底等死,他必须从这里爬出去。他贪婪地用舌头舔着积在洞底的岩浆水,身上渐渐有了一点力气。又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抓住洞壁上凸出的地方,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向洞口爬去。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地洞并不是像大烟囱那样笔直光滑的岩洞,虽然洞很深,坡度很陡,但还是可以慢慢往上爬。小商贩爬一会儿,歇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抓住岩壁上凸出的石头,尽量不让自己掉下去。他知道,要是中途失手摔下去,他就再也没有力气爬上来了。
  小商贩历尽千辛万苦,爬出洞口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夜半时分。他躺在草丛里歇息了好一阵,小心地摸摸自己的腹部,知道藏在内裤里的钱还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长期在外面奔波做生意,他也知道社会的复杂和人心的险恶。所以,每次出门时,他总是把钱分成两部分,一半放进钱包里,另一半则藏在内裤的暗包里,以防不测。现在,这种应急措施起到了作用。他解开皮带,拉开内裤里的暗包的拉练,从里面取出两百元钱来,揣进荷包里,又把拉练拉好,系好皮带。他吃力地站起来,用手扶着树干,慢慢往外面走。黑暗中,他分不清方向,在森林里摸索着,走了许多弯路。直到天大亮了,他才侥幸摸出森林来,上了大路,但已经不是他来时走过的那条路了。
  小商贩坐在路边等了好久,才等到了一辆过路的开往贵阳的客车,车窗里面挂着一块牌子,上面醒目地写着“织金——贵阳”。驾驶员是个好心人,见小商贩衣衫破烂,遍体鳞伤,便主动停下车来,问他要到哪里去,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小商贩说是自己从坡上滚下来摔伤了,要到贵阳去。驾驶员扶他上了车,并请一个旅客让出座位来,把他安排坐下了,这才发动汽车,朝贵阳开去。
  客车到了贵阳站,小商贩谢了驾驶员,走下车来。他转乘的士到医院去,简单地处理包扎身上的伤口后,就到市公安局报了案。
  市公安局对这起抢劫杀人案件十分重视。为避免走漏风声,局领导决定,不把这个案子通报织金县公安局和当地派出所,直接由市局派员查办这件案子。
  可是,市公安局的三个便衣侦察员带着小商贩,暗中在马场和附近的几个乡场上守候了好些天,一直没见犯罪嫌疑人露面,也不见他用手机通话,好像他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于是,市公安局通知电信局,请他们严密监视被抢手机的动向。侦察小组暂时撤离织金县,耐心地等待犯罪嫌疑人重新露面。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除非犯罪嫌疑人将手机扔掉或毁掉,他早晚总会使用手机;从犯罪嫌疑人对这部手机的偏爱程度来看,他既然铤而走险抢劫手机,就决不会将这个好不容易才抢来的手机扔掉或毁掉。退一步看,即使犯罪嫌疑人将手机卖掉了,只要手机一出现,办案人员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破案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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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两个多月以后,被抢手机的信号终于出现了。通过接受到手机信号的基站对手机进行定位,很快测定出该手机出现的位置,就在离案发现场仅十多里路的安乐乡。
  这天,安乐乡的乡场上,来了一个提着小提包兜售旧手机的小贩。他在地上铺开一块塑料布,摆了三个式样很老的过时的旧手机,开始推销起旧手机来。一见有旧手机卖,地摊旁边很快就围上来一些赶场的农民,有的是看稀奇瞧热闹,有的则是希望能买到便宜货。可是,农民们很快就发现,这小贩的心太黑,一个破手机,竟喊出了三千元的天价。
  “咦,老哥,你当真以为我们是农民,不晓得行情是不是?”一个曾经外出打工的青年农民对卖手机的小贩说。
  另一个农民嘲笑道:“他是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一锄头挖出一个金娃娃来。”
  又一个农民接嘴道:“这也难怪他。他不晓得我们的钱,是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他还以为昨天晚上钞票厂发大水,给我们每家每户都冲了好多钱来,多得用都用不完!”
  大家哄笑起来。
  小贩抱拳对大家拱拱手,不慌不忙说道:“各位大叔大伯,各位师兄,兄弟我初来贵宝地,不知道这儿的规矩,让各位见笑了。大家看清楚了,这几个机子虽然式样老了一些,可是货真价实,是老牌子的正规货。做生意嘛,讲究的是喊齐天还齐地,生意不成仁义在嘛。”
  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问小贩:“你到底要卖多少钱,说个实话,免得绕山绕水的浪费时间。”
  小贩伸出手指来,比划着说:“两千八百块钱一个,一分钱也不能少。”
  愣小伙子不屑地撇嘴道:“哼,一个黑白的破手机,就想要两千八?人家新买的一个彩色手机,才买成一千八呢!”
  小贩不相信地摇头道:“彩屏手机才卖一千八?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情!你们乡里有几个这样的彩屏手机?你说出来,他们花一千八百块钱买来,我花三千块钱给他们全部收购了,每个手机让他们白赚一千二百块钱,好不好?”
  愣小伙子嘿嘿笑道:“你想收购也收购不到那么多,一般人也玩不起那样的彩色手机。在咱们这个安乐乡里,拢共只有一个彩色手机,机主就是赫赫有名的林幺。”
  小贩心里不由得一动,不动声色地说:“林幺?你说的是哪个林幺?”
  “这安乐乡有几个林幺?嘿,连林幺都不晓得,你还想在这里摆摊卖东西?”愣小伙子来了精神,炫耀地说,“林幺是我们这儿的大款,他的叔叔是乡里派出所的大所长,鼎鼎大名的林有德!”
  小贩心里一惊,脸上却笑着说:“林所长的威名,哪个不晓得?林幺家住哪里,我还真不知道。麻烦兄弟给引见一下,我也好攀上个靠山。以后我要是发达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兄弟你了!”
  愣小伙子心里舒坦极了,得意地说:“林枫村东头的第一家,有矮墙的那个单门独户的大院子,就是林幺家。只不过,你今天还真见不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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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啥呢?莫非他出远门去了?”看样子,这个小贩确实是想尽快巴结上林幺这个靠山了。
  愣小伙子摇摇头,摆出一副资深人士的架势道:“卖肉的老巴请他喝酒吃肥肠,肯定要搞到晚上才回家。这老巴醒水得早,看来,以后这乡场上的肉案桌,早晚都要归他管了。”
  小贩十分失望,忽然捂着肚子弯下腰,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说:“哎哟,我肚子痛得利害,要拉肚子。兄弟,这场坝上的厕所在哪儿?”
  愣小伙子调侃道:“厕所嘛,到处都有。你想在哪里蹲下来解手,哪里就是厕所。”
  众人又大笑起来。小贩的肚子愈加痛得利害了,蹲下身子去,将塑料布一卷,把手机包好了,放进提包里。他站起身来,忍住疼痛苦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真的要忍不住了。麻烦哪位大叔大哥给指引一下厕所,我给他一块钱。”
  方脸膛的汉子看不下去了,说:“谁要你的钱了?你顺着这条路过去,在牛马市场的旁边,就有一个大厕所。”
  小贩连声道谢,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离开这儿,提着提包,一路小跑着找厕所去了。
  这个兜售旧手机的小贩,是贵阳市公安局的一个侦察员。
  借故离开乡场以后,侦察员绕了几个弯,悄悄来到林枫村,其身份又变成了收购天麻的商人。因为织金县的气候和土壤条件适合种植天麻,许多农民都种有天麻,所以,常有外地商人到村里来收购天麻,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了。这个天麻商人到了几户农民家里,询问了天麻的情况。结果,不是这些农民的天麻早卖完了,就是商人对现存的天麻的质量不满意,生意都没有谈成。
  最后,天麻商人来到了林家院子。林幺吃酒去了,老林妈上山放牛去了,只有林老者在家里。林老者接待了这位商人,告诉他说,去年种的天麻早卖完了,今年的天麻还没有到收获时间。商人十分惋惜地说,等今年的天麻出来了,一定要来林家收购,并连声夸赞林家的房子修得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林老者心里高兴,便带着客人到各个房间转了一下。商人随便一看,便把林家几间房子的朝向、房门的位置、窗户的高低大小等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商人请林老者抽了一支香烟,便告辞了。
  当天晚上,接到侦察员的报告后,贵阳市公安局的专案组负责人立即与电信局联系,请他们向被劫手机发送一个催交话费的通知,以最后确定该手机的位置。电信局的服务台接通了该手机,话务员把催交话费的录音通知刚发送了一半,对方便挂断了电话,并很快就关了机。但这已经足够了。通过接受到手机信号的基站对手机进行定位,很快测定出该手机仍然还在安乐乡。
  手机响的时候,林幺正在同屠户老巴划拳喝酒,作陪的还有几个乡场上的酒肉朋友。手机的铃声响了,林幺觉得很有面子,这个电话来得真是时候。在老巴和酒肉朋友们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林幺大模大样地拿起手机来,把手机靠近耳边,说:
  “喂喂!你找哪个?大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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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悦耳的声音:“对不起,我抱歉地通知您,您的话费已快用完,请……”
  林幺一愣,但脸上不动声色。他的拇指轻轻一按,挂断了电话,却仍然将手机靠在耳边,大大咧咧地说:
  “啊呀,是娄老板呀,幸会幸会!那笔款子么,你先别忙着汇来,我手头有钱用的……别客气,不就是八千块钱么!你我兄弟一场,还在乎这一点小钱?要是你手头不宽裕,就不用还我了。才八千块钱,算个哪样?就当是兄弟我送包烟给你老哥子抽吧!哈哈,不客气,不客气。就这样吧,我挂了?拜拜!”
  林幺放下手机,随即便关了机,说:“这个娄老板太客气,才从我这儿借了点钱,就老是叨念着要还我。我干脆把手机关了,免得他又打电话来,打搅我们喝酒。来,喝,感情深,一口闷!”
  这个电话,把在场的几个人唬得目瞪口呆。天啊,八千块钱,在林幺的眼里看来,竟成了“一点小钱”!这样的气魄,别说是安乐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就是在几十万人口的织金县,又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气派?
  老巴已经喝了不少酒,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他朝着林幺竖起大拇指来,红着眼睛说:
  “林老弟,我今天喝了酒,酒壮……英雄胆,还敢喊你一声……林老弟。等明天,我的酒……醒了,我就不敢喊你……林老弟了。我要喊你做……林大哥!梁山好汉……排坐次,不是看哪个年纪大,是看哪个有……本事。你们说……对不对?”
  在场的几个酒肉朋友也已经喝得脸红筋胀,马上轰然叫好。
  专门倒卖假古董骗钱的丘腊狗翘起大拇指说:“对对!林幺虽然……年纪最……小,但是……最有本事,他就是我们的……大哥!”
  游手好闲的混混侯疤子满面通红,脖子上的疤子比平时显眼了许多,不甘落后地附和道:“明天我们就到……场坝上去,宣布……这个消息,我们大家都认林幺……当……当大哥!”
  卖酸菜豆米的老尚却一语惊四座,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对林老伯……他老人家,一直有……很大的……意见。”
  大家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这个不合时宜的家伙,以为他在发酒疯。谁知,老尚却接着说道:“为甚么……呢?这是……因为,林老伯把林幺的名字……起错了。林幺他不该叫……林幺,而是应该叫……林大!”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纷纷叫好道:“对对,林大!应该叫林大!明天我们就去派出所,大家联名盖手印,叫他们把林……的名字改过来,就叫林大!”
  这一伙狐朋狗友臭味相投,一想到不久便可以在林幺的带领下横行乡里,像梁山好汉那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大家便兴奋得不得了,闹得乌烟瘴气,一直喝到半夜两点多钟才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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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确定了被劫手机仍然在安乐乡,林幺极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以后,贵阳市公安局的领导立即决定,当晚长途奔袭安乐乡林枫村,抓捕林幺。考虑到林幺的叔叔林有德是安乐乡派出所所长,为避免走漏风声,这次行动必须绝对保密。由于林幺正在外面喝酒,估计他回家的时间会很晚,抓捕行动定在当天深夜3点钟左右。
  行动小组由六人组成。晚上,行动小组的人员乘坐一辆普通面包车,从贵阳出发,直奔织金县安乐乡。离安乐乡还有一公里路,面包车便开进路旁的一片树林里隐藏起来,伺机出击。
  化装成天麻商人的侦察员一直留在安乐乡,暗中监视林幺一伙的行动。当这伙酒徒醉醺醺地离开屠户老巴家时,侦察员立即报告了行动小组。行动小组除留下一人守护面包车外,其余五个刑警马上下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徒步奔袭林枫村。他们来到林枫村外面,与守候在那里的侦察员会合,知道林幺已经回家二十多分钟了,可能正在床上睡觉。为避免引起村里的狗叫,惊动了林幺,行动小组从野地里悄悄掩过去,直扑林家大院。
  如果林幺不是因为腹泻上茅房,鬼使神差地侥幸逃脱了抓捕,他肯定早已成为瓮中之鳖了。因为侦察员事先已经侦察清楚,林家住房的窗户都修得又高又小,外面的人爬不进去,里面的人也根本爬不出来。只要堵住了房门,屋子里面的人就插翅难飞。
  刑警堵住各间房门以后,静候了几分钟,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三个刑警无声地推开林幺的房门。使他们感到奇怪的是,房门没有上闩,轻而易举就推开了。三人几步跨进屋里,打开手里的强力手电筒。在强力电光的照射下,屋里一片雪白,但床上空无一人。刑警迅速对屋里进行了搜查。这屋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破衣柜和两条板凳以外,再也没有其它东西。床下和衣柜里都没见藏有人,只是在肮脏的枕头边,发现了那个被劫的彩屏手机。原来,林幺是担心上茅房时,手机会掉进茅坑里去,这才将手机留在床上;至于抢来的那个宝贝钱包,他一直带在身上。
  刑警们迅速离开林幺的房间,对林家院子里的所有房间进行了彻底搜查,包括林老者夫妇的房间、堂屋、厢房、堆放粮食和杂物的阁楼、猪圈和茅房,无一遗漏。即使是茅房里的粪坑,刑警都用竹竿探测过了,粪坑里也没有人。
  这就奇怪了。莫非林幺回来以后,又悄悄溜到哪儿玩去了?行动小组决定不动声色,留在林家守株待兔。林老者夫妇吓得脸色灰白,被关在自己的屋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天亮了,仍然不见林幺回来,行动小组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急忙将情况报告市局领导。市局领导马上将此案情况报告省公安厅,并请求支援。省公安厅立即通知下属各公安分局,封锁织金县及其相邻各县的道路车站,严查过往车辆和行人。
  这时,林幺已经上了南行的火车,逃往广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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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心灰意冷的郑云飞仍然留在贵阳,继续干着背兜的苦活。只不过,他自从悄悄离开舒芯家以后,便尽量克制着自己对她的思念,一般都在远离飞机坝的地方干活。好在贵阳城很大,城市建设正在蓬勃发展,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所以,在贵阳市的其他地方,郑云飞和他的同伴们,还是经常能找到一些活干。
  一个工地的活干完了,郑云飞一时没找到活干,便背着背篼到菜场来,希望能帮别人背菜。他在菜场上转了好久,还是没人雇佣他。失望中,他来到了那专卖猪肉、牛羊肉的一长排肉案桌前。屠户刘老黑嘴角叼着一支香烟,正熟练地用尖刀剔着猪后腿上的筒子骨。在他身后的凳子上,坐着一个瘦筋筋的中年汉子,在有一搭无一搭地同他聊着些什么。
  想到那一次,就是因为在这儿帮那泼辣女人背猪脚,才被误抓进公安局关了几天,郑云飞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朝刘老黑多看了几眼。刘老黑一抬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背篼傻愣愣地朝这边看,便将嘴角的烟屁股吐掉,对瘦筋筋的汉子说:
  “老姚,你不是要找个杂工吗?那个背篼咋些?”
  老姚眯缝着眼睛,打量了郑云飞几眼,说:“身板倒还结实,不晓得靠得住不?会不会是工商局的眼线?”
  “绝对不是,我敢打保票。这憨私儿经常在菜场上帮别个背东西,老子都看熟了。”刘老黑肯定地说。
  “行嘛,你喊他过来问一下。”老姚说。
  刘老黑朝郑云飞招招手,大声武气地喊道:“背篼,过来!”
  郑云飞赶忙跑过来:“老板,有哪样事?”
  “嘿嘿,小私儿,你的财运来了。”刘老黑指指老姚,说,“这是姚老板,屠宰场的姚老板,想招个工人,看上你了。”
  郑云飞嗫嚅道:“我,我不会杀猪。”
  刘老黑鄙夷地说:“杀猪是技术活路,你想干还得不到。姚老板招的是杂工,只要有一身蛮力气,老实肯干就行。”
  姚老板打量着郑云飞,问道:“你是哪里人?老家在哪里?”
  郑云飞老实地说:“老家在织金,以那架乡。”
  “以……那架?好像个外国名字。你有没有搞错?”姚老板阴笑道。
  刘老黑笑道:“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地名,据说是一个外国传教士起的名字,到洋不土的。那里的无烟煤好烧,又熬火又没有烟子。我去那里拉过煤。”
  姚老板微微点一下头,转向郑云飞,继续问道:“在贵阳有熟人没有?有亲戚朋友没有?”姚老板像是在搞政审,紧盯着郑云飞看。
  “没有。”
  姚老板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说:“你跟我做活路,舒服得很,天天都有猪下水吃。工资嘛,先是每个月三百块钱,包吃包住。以后,你要是表现好,我让你学杀猪,掌握一门技术。天干饿不死手艺人,比你背背篼好齐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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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有些动心了,知道姚老板说的是实话。在贵州乡下,每逢过年过节,杀猪是一件十分隆重的事情。哪家要是杀一口猪,请寨子里的乡亲们吃一顿杀猪饭,这家人便很有面子,会被大家谈论好些天。杀猪那天,主人家请杀猪匠来,将猪的四肢绑结实了,抬在长凳子上搁着。那猪声嘶力竭地叫得震天响,引得许多人都跑来看,主人家便觉得很风光。当然,杀猪匠也有技术高下之分。有的杀猪匠连捅几刀放了血,待解开绳子时,那猪仍精神抖擞地嚎叫着满院坝跑,围观的人哄堂大笑,杀猪匠便会脸上无光,主人家也觉得晦气。技术高明的杀猪匠则不同,一刀下去便解决问题,猪少受痛苦,主人家也觉得吉利,会多赏给杀猪匠几个红钱。郑云飞心想,背背篼人人都会,杀猪则不是人人都会。如果在贵阳学到一门正规的杀猪技术,也就不虚此行了。以后回到乡下,凭着一手高超的杀猪技术,就足以在乡场上扬名立万了。如果四村八寨的乡亲都慕名而来请自己去杀猪,家里的经济条件肯定会大大改观;母亲和小妹经常有骨头汤喝,有猪下水吃,也就不会营养不良了。
  想到这儿,郑云飞不再犹豫,点点头说:“姚老板,我跟你去。”
  姚老板的小屠宰场设在离贵阳城区八公里的野鸭塘的山坳里,有一条土路与公路主干道相连,既比较隐蔽又交通方便。屠宰场用一道三米高的土筑的围墙与周围隔开。围墙上有一道铁门,平时紧闭着,只有运货进出的时候才打开。围墙里有三间简易平房,装上栅栏,改成关牲口的圈,里面关着待宰的猪羊。旁边的一个水泥地工棚里,有两个烧开水的大灶和大铁锅,几张结实的矮长凳,还有几个水龙头,这就是杀猪宰羊的工场了。围墙外面有两间平房和一间厨房,小一点的房间是姚老板的卧室;大的那间平房里,地上铺有稻草和席子,郑云飞和另外几个工人就在这里睡觉。
  郑云飞负责扫地、喂猪喂羊,帮做饭的工人打下手,也跟运货的车子进城送货。他很想学杀猪,但姚老板不允许,说要等三个月以后,考察合格了,才让他学杀猪技术。
  每天凌晨1点钟,工棚里的小闹钟便会准时响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得到姚老板信任的那几个杀猪匠便会翻身爬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悄悄走出去,有几分神秘诡异。不一会儿,工场里就会传来被宰猪羊凄厉的叫声,闹得郑云飞根本睡不着。三个小时以后,屠宰工作结束,随着工头一声呼喊,郑云飞和司机杨老二就赶紧忙活起来。杨老二将停在门口的一辆油腻腻的小卡车发动了,开进屠宰工场里。郑云飞跟进去,与其他工人一起,将已宰好褪毛的猪、羊抬进小卡车的货箱里。然后,郑云飞爬进货箱里押车,坐在冒着热气的肉上面,随着颠颠簸簸的小卡车进城去,给几个菜场的肉案铺送货。车到一个肉案铺停下后,司机悠闲地坐在驾驶室里抽烟,郑云飞则跳下车来,用铁钩抓起剖好的猪肉或羊肉交给货主。然后,他又爬上货箱里,跟车前往下一个肉案铺送货。
  送完货回来,天已亮了,郑云飞便忙着做杂活,一直要忙到晚上。虽然每天都很累,但郑云飞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想,只要熬满三个月,姚老板让他学杀猪技术了,那就苦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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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这一天却没有到来。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夜里,当姚老板的屠宰场正在杀猪宰羊忙得不亦乐乎时,市工商管理局的两辆面包车悄悄开来,从车上跳下十几个执法人员,将正在给猪肉和羊肉注水造假的姚老板一伙抓了个人赃俱获。原来,姚老板的屠宰场是个无证无照的非法屠宰场,专门在猪肉、羊肉里注水,坑害消费者。由于姚老板狡猾诡诈,屠宰场又很隐秘,执法人员明察暗访了好久,才将他及其亲信同伙抓获,端掉了这个造假害人的黑窝点。
  经审查,郑云飞仅仅是在屠宰场做杂活,对注水肉一事确实毫不知情,免予处罚,立即释放。
  郑云飞没当成杀猪匠,只好又干起背背篼的老本行。
  有一回,郑云飞帮雇主背东西路过贵州饭店时,看见七八个西装革履衣着讲究的人从里面出来。其间,有一个身穿淡紫色旗袍的身材苗条的女士,正风度优雅地与众人道别,身影有些熟悉。郑云飞情不自禁地朝她多看了两眼,不由得呆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那被人们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的女士不是别人,正是舒芯!郑云飞睁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几乎喊出声来。走在前面的雇主不见郑云飞跟来,回头一看,见这背篼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发呆。他顺着郑云飞的目光看去,看见了光彩照人的舒芯,不禁也怔住了。他呆了一会儿,叹口气,走过去拍拍郑云飞的肩膀,悻悻地说:“背篼,你看些哪样?那样有身份的漂亮女人,老子连做梦都不敢想,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这种背篼,只配找个五大三粗的农民婆娘过日子。听到没得?走!”郑云飞回过神来,一句话也不说,弓着腰低着头往前走去。他的眼里滚动着泪花,赶忙用手臂偷偷擦掉。
  郑云飞常常在梦里梦见舒芯。对舒芯的抑制不住的朝思暮想,难以忘怀的无尽思念,将年轻的云飞折磨得日见消瘦。有好几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偷偷地溜到飞机坝去,想远远地看看舒芯。可是,他既想看看舒芯,又怕见到舒芯,尤其担心看见她和徐平业在一起。他最害怕的是,如果舒芯同徐老板结婚了,那对他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天中午,郑云飞实在受不了感情的煎熬,悄悄来到飞机坝,躲在离芯芯便宜店不远处的街对面,想悄悄看一眼舒芯。
  他生怕别人会发现自己,便坐在人行道旁的坎上,将背兜倒过来罩在头上,从背兜的竹篾缝隙中偷偷往外看。过路的行人来来往往,都以为这是个累极了坐在路边打瞌睡的背兜,谁也没有注意他。中午的太阳火辣辣,晒得背兜发烫,晒得地面发烫。郑云飞的上半身罩在背兜里,又闷又热,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但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烈日下面,像是一尊雕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芯芯便宜店里一直人进人出,但唯独没有见到舒芯的身影。忽然,一个有些面熟的西装革履的胖男人进入了郑云飞的视线,径直走进了舒芯的商店。郑云飞的心咚咚直跳,差一点叫出声来。他认出来了,这个穿西装的胖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到芯芯便宜店来相亲,死皮赖脸地追求舒芯的徐平业老板。只见徐平业大大咧咧地走进商店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随便便地翘起二郎腿,嬉皮笑脸地似乎在和田小秋说些啥。田小秋则大声亲热地说笑着,殷勤地给徐平业泡了一杯茶,还讨好地用火机给他点上香烟。看样子,徐平业是经常到这儿来玩,已经跟田小秋混得很熟了。郑云飞像是挨了重重的一击,心里难受极了。过了好久,徐平业仍然待在商店里不走,像是在等候舒芯回来。郑云飞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气都喘不过来,脸上身上全是冷汗。他的胸中感到一阵阵恶心气闷,浑身虚弱无力,几乎快要晕过去了。他担心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会晕倒在路边,晕倒在徐平业的面前,这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艰难地拖着麻木的双腿,无声地离开飞机坝。一路上,他步履蹒跚地慢慢走着,心如死灰,手足冰冷,仿佛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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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以后,郑云飞昏昏沉沉地倒在地铺上,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才慢慢恢复过来。神志清醒后,郑云飞默默地躺在稻草地铺上,思量着今后的去向。看来,芯芯便宜店是不能再去了,曾经洋溢着温馨爱意的芯芯便宜店,现在成了使他伤心断肠的地方。在贵阳也呆不下去了。在离舒芯咫尺之遥的地方干活,却不能再见到她,这种无情的煎熬,郑云飞实在无法忍受。他躺在地铺上左思右想了一整天,最后只好伤心地决定:远远地离开贵阳,回到织金老家去种地、挖煤,供小妹读完大学,奉养体弱多病的母亲,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
  明天就要离开贵阳了,郑云飞想再找一些活干,多挣一点钱,好带回去。他背着背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希望能遇到雇主。但他转悠了好久,走得口干舌燥,仍然没有一个人雇用他。
  郑云飞正在失望,忽然听到一个年轻女孩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各位朋友,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贵阳的名胜古迹甲秀楼了……”
  郑云飞回头一看,只见一辆豪华旅游客车停在他身后不远的路边,从车上下来二十多个外地游客。一个头戴红色旅游帽、手里拿着小旗帜和电动喇叭的导游小姐正领着游客们朝这边走来。郑云飞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南明河上的甲秀楼旁。
  导游小姐对游客们讲解道:“甲秀楼始建于明朝万历26年,即公元1598年,至今已有400多年历史了。最先倡导修建甲秀楼的是当时的贵州巡抚江东之。他很重视文化教育,建楼的用意深远,不但刻意点明贵阳山水秀甲于黔中,而且激励人们努力学习,使贵阳‘科甲挺秀’,人才辈出。”
  郑云飞不由得心中一动。在贵阳打工两年多来,他曾经几次路过甲秀楼,但都是匆匆忙忙地从旁边走过,从未仔细看过这座有名的古楼,更别说了解它的历史了。现在,听到导游小姐的解释,郑云飞这才明白甲秀楼的名字中竟含有这样的深意。他被吸引住了,悄悄跟在游客的后面,听导游小姐用她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往下讲解:
   “……从那以后,贵阳果然出了许多著名人物。例如:明末以‘诗书画三绝’闻名于世的杨龙友,《康熙字典》的首席修撰官周渔璜,戊戌变法中保举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人的李端芬,名噪京华的文化名人姚华,近代文学家、新闻学家谢六逸,著名地质学家、中科院学部委员乐森寻,著名土壤学家、中科院学部委员熊毅,著名数学家、中科院学部委员秦元勋,还有我国光盘技术研究领域的主要奠基人之一、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光存储项目首席科学家徐端颐教授等。清代还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是武状元曹维城,另一个是文状元赵以炯。甲秀楼是贵阳人杰地灵的象征,是贵阳山水与文化的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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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游小姐继续说:“朋友们,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甲秀楼的石牌坊,上面题有‘黔南胜迹’四个字,一会儿大家可以在这里留影纪念。牌坊前后有8个石狮子,它们不是通常见到的坐狮或卧狮,而是从高处俯冲下来的雄狮。在贵州的古建筑中,您经常可以看见这样的下山狮,显得虎虎生气,好不威风!  
  “我们脚下的这座桥名叫浮玉桥,它的桥面并不是平直的,而是有一个起伏,像一条浮在水上的玉带。因甲秀楼两岸地势高低不同,建筑设计师煞费苦心,在对岸建起一个大拱,形成一条曲线,增加了桥梁造型的美感。桥的两端,前面有拱南阁、观音阁、翠微阁,后面原有武侯祠。河中有一巨大的礁石矗立,名为鳌矶石。河水到了这里,形成了一个漩涡,称为涵碧潭。河边有沙洲,绿草茵茵,名为芳杜洲。一桥飞架南北,把这许多景点连成一气,造成了‘烟雨楼台山外寺,画图城郭水中天’的美景。  
  “在全国的风景桥中,甲秀楼浮玉桥是很有名的,它可与杭州苏堤上的‘六桥烟雨’、扬州瘦西湖的五亭桥相媲美。虽说北京颐和园的玉带桥比它长,比它雄伟,但这种桥型在贵阳出现的时间比北京的玉带桥要早两百多年。作为风景桥,重要的是桥型与周围景观的协调组合,点缀衬托。浮玉桥横跨在明净的南明河上,两岸翠柳烟笼。它原先有九个桥孔,桥下的涵碧潭在此回旋荡漾,形成‘长江水倒流,九眼照沙洲’的奇观。桥上的这个亭子叫涵碧亭。清晨和傍晚,当有人从桥上悠然走过的时候,从远处观看,仿佛是在水上行走,诗人把这种感受写成了一幅楹联,用‘水从碧玉环中流,人在青莲瓣里行’的诗句点出了它的神韵。” 
  想不到,这甲秀楼和浮玉桥里竟蕴含有这么多学问。郑云飞听得有些呆了。他正在遐想,只听导游小姐的声音仍在继续: 
  “甲秀楼巍然屹立在桥边的鳌矶石上,把人带入了‘宛在水中央’的诗情意境里。从远处眺望,半圆形的桥孔与它在水中的倒影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正圆。桥、亭、楼的影子一齐映在水中,恍恍漾漾,给人以‘镜中景,水中楼’的朦胧感觉。甲秀楼建在鳌矾石上,还有深一层的意思,意在‘独占鳌头’,人才出众。清人刘玉山写了一幅《甲秀楼长联》,共174字,被称为‘天下第二长联’。长联的开头一句便是:‘五百年稳占鳌矶,独撑天宇,让我一层更上,眼界开拓。’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为大家背诵这幅长联。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
  听导游小姐说她竟然能背诵一百七十多字的长联,游客们先是一愣,继而便纷纷鼓起掌来,高兴地喊道:“想听!”“我们要听!……”
  “好吧!现在,我就给大家背诵这幅长联。”导游小姐站在台阶上,笑容满面地向大家微微一鞠躬,清清嗓子,便手持电喇叭,用纯正的普通话朗诵起来:
  “五百年稳占鳌矶,独撑天宇。让我一层更上,眼界开拓。看东枕衡湘,西襟滇诏,南屏粤峤,北带巴夔,迢递关河。喜雄跨两游,支持岩疆半壁。恰好于矢碉隳,乌蒙箐扫,艰难缔造,装点成锦绣湖山。漫云筑国偏荒,莫与神州争胜概;
   “数千仞高临牛渚,永镇边隅。问谁双柱重镌,颓波挽住。想秦通僰道,汉置牂柯,唐靖矩州,宋封罗甸,凄迷风雨。叹名流几辈,留得旧迹千秋。对此象岭霞生,螺峰云迭,缓步登临,领略些画阁烟景。恍觉蓬瀛咫尺,招邀仙侣话游踪。”
  导游小姐的朗诵抑扬顿挫,一气呵成,声情并茂,打动了外地游客和所有在场的人们,使大家深深地陶醉于这幅气势恢宏的长联所渲染的意境和氛围之中。她朗诵完了,人们仍然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她再次朝大家鞠躬致谢,人们才回过神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广州游客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拇指,连声赞叹道:
  “了不起!太美了!贵州山美水美人更美,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听到外地游客对贵州衷心赞美,郑云飞觉得精神一振,心中的忧郁稍稍减少了一些。
  导游小姐领着游客们到甲秀楼里继续游览,郑云飞不敢多耽搁,这才悄悄离开甲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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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往前面走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活干,肚子却饿极了。这时,他正走到一家专卖“丝娃娃”和豆腐果的小吃店前,见许多人正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吃丝娃娃和豆腐果。这些诱人的小吃使他眼馋不已,脚步便慢了下来。老板娘一见,连忙热情地招呼他道:“小师傅,来吃豆腐果、丝娃娃!”
  郑云飞停了下来,有些犹豫不决。这些东西,他经常看见别人吃,但自己却从来没有吃过。这些小吃虽然不会太贵,但对他来说,已经属于奢侈品了。
  老板娘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来吃嘛,不贵的。东西很便宜,经济又实惠。豆腐果五毛钱一个。丝娃娃也是五毛钱一张皮子,芯子随你包,随你吃。”
  “……好吧。”郑云飞一咬牙,把背兜放下来,心想,反正明天就要离开贵阳回织金老家去了,今天就奢侈一回吧。他在水龙头那儿洗了手,便在长条矮桌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来,只见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里面盛着各色各样的丝娃娃佐料。
  “小师傅,来好多?”老板娘给他端来一杯苦丁茶,笑嘻嘻地问道。
  “就来……两块钱的丝娃娃、两块钱的豆腐果吧。”郑云飞说。
  “丝娃娃”和豆腐果也是贵阳有名的风味小吃。“丝娃娃”是将精面烙成巴掌大小的半透明的圆形薄皮子,包上已经烫好的绿豆芽、海带丝、凉拌折耳根、莴笋丝、切成小颗的酸萝卜、炸黄豆等,卷成一个小筒,有些像是包嫩娃娃的襁褓,所以名为“丝娃娃”,既形象又可爱;丝娃娃包好后,再往里面灌上一些使人胃口大开的蘸水,即可食用,清香爽口,令人回味无穷。豆腐果则是将切成方块的豆腐放在铁皮架子上,用锯木面或草木灰为燃料,慢慢烘烤。豆腐果烤好后,外面微黄香脆,里面则鲜嫩柔滑;用小刀切开一个口子,灌进佐料齐全的香辣蘸水,色香味俱全,看着已使人馋涎欲滴,吃着更使人欲罢不能。
  老板娘十分厚道。她招呼了其他顾客,见郑云飞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便走过来,关心地对他说:“小兄弟,你慢慢吃。这豆腐果外面像是冷了,里面可烫得很。你要不要来瓶啤酒?瀑布啤酒?”
  郑云飞只同舒芯喝过葡萄酒,从未喝过啤酒。这时,他吃了一些东西,肚子不那么饿了,心中的烦恼却无端地升腾起来。他想了想,说:“来一瓶吧。”
  一瓶啤酒下肚后,郑云飞觉得浑身有些轻飘飘,脑子也有些发热了。
  “再来两瓶啤酒!”他豪气地对老板娘说。
  “好好。”老板娘喜笑颜开地给郑云飞又拿来两瓶瀑布牌啤酒,并额外赠送给他五个丝娃娃。
  待到三瓶啤酒喝完,所要的豆腐果和丝娃娃也一扫而光,郑云飞已经有点头重脚轻了。他付了钱,脸红筋胀地离开小吃店,提起背兜继续上街找活干。但人家见他那醉意朦胧、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谁敢要他干活?他接连碰了几次壁,心里沮丧极了。
  经过曹状元街的时候,郑云飞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小时候,他就听父亲说过,这曹状元名叫曹维城,武功盖世,是贵州历史上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一位武状元,康熙四十二年殿试考中状元,当时年仅二十岁。郑云飞心想,人家曹维城二十岁就中了状元,连贵阳的这条大街都以他的名字命名,何其英雄何其荣耀!可是自己呢?自己已经二十多岁,老大不小的一大把年纪了,仍然一事无成,既没有上成大学,又没有正式工作,成天背着一个破背兜满大街转,想求人家雇自己干活都做不到,真是窝囊透顶了!唉,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哪样意思?
  酒意渐渐涌上来,郑云飞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轻飘飘了。他无心再找活干,背着背兜往回走,只想回到住处便倒头大睡,明天一早就回织金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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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郑云飞昏昏乎乎地路过阳明路旁边的小广场时,遇到一伙正闹哄哄地围坐在草地上打牌的背背兜的农民工,旁边还有几个农民工在围观,十来个背兜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边。从他们说话的口音里,郑云飞听出这些人都是毕节地区的老乡。他们正在玩“铺金花”。铺金花是一种很简单的纸牌游戏,每人发三张牌,比大小定输赢。
  看见郑云飞走过来,几个民工便七嘴八舌地朝他喊道:
  “来,兄弟,来玩一把!”
  “背哪样背兜嘛,打牌来钱快!……”
  郑云飞摇摇头,含糊不清地嘟噜道:“我……我不会。”
  “嗨,不会老子们教你!铺金花简单得很,憨包都会!”
  一个织金老乡一把拉住郑云飞说:“兄弟,你来得正好,帮老子换换手气。老子今天背时倒坎,连输了十多块钱!”
  郑云飞摇摇手,说:“我真的……不会。”
  “不怕得!我开钱,你帮我摸牌,我出钱你出胆子!赢了咱兄弟俩对半分,输了算我的,行不?”
  一个在旁边观战的黔西老乡看了看郑云飞,轻蔑地奚落织金老乡道:“李老三你不要装魁!你出钱人家出胆子?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说不定,这兄弟比你还有钱。”他转向郑云飞,和气地说:“兄弟,来玩两把,他们打得小,输赢不大。都是出门人嘛,哪个也不想赢别人的钱。主要是交交朋友,一回生二回熟嘛!”
  李老三不服气,反唇相讥道:“杨老大,老子是没有钱。你有钱,你咋不自己上,只敢在旁边看热闹哄汽水?”
  身板壮实的杨老大傲气地说:“老子今天没带钱,让你遭凶!你要是有胆子,明天就来这里,老子们两个玩单挑!你敢不敢?”
  李老三不敢吭气了。
  杨老大笑了笑,对郑云飞说:“他就是这种婆娘脾气,输不起!兄弟,我看你倒是条汉子,一脸的福相。你要是来玩铺金花,保准发大财!”
  “我不玩。我身上只有八十多块钱了。”郑云飞红着脸,老打老实地说,“我明天就要回织金去。这点钱,我要带回家去。”
  “八十多块钱算哪样?要带就多带点回去!”杨老大豪爽地说,“来来,我给你当背光,保证你翻倍,起码也要凑成个整数嘛!”
  郑云飞还想推脱,杨老大却把他的背兜丢在一边,拉他坐在草地上,催促道:“发牌发牌!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大家出门来求生活,图个哪样?就图个快活热闹!”
  郑云飞只好接过庄家发到他面前的三张牌,紧张地看了一眼,见是三张梅花。他回头看了看杨老大,杨老大热心地在他耳边悄悄说:“只管押!”
  这些人下的赌注不大,每次只上一块钱,最多加到十块钱时便封顶开牌,中途退出的就算弃权。这一把牌,有六个人参加,其中,有三个人中途认输退出。在杨老大的鼓励下,郑云飞一直坚持到最后。开牌一看,郑云飞的牌竟是一张梅花A、一张梅花K和一张梅花Q。
  “啊呀,大顺清!”在场的人们欢呼起来,郑云飞的牌最大。这一把牌,郑云飞赢了三十多块钱。
  “咋些?我没说错吧!你的手气就是硬!”杨老大高兴地拍拍郑云飞的肩膀说,“该比你背背兜强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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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第一次赌钱就赢了这么多,郑云飞禁不住心里热乎乎,脑子里晕乎乎,很是高兴。他想,帮人家背一趟东西,劳累半天,才得两三块钱,哪有这赌钱来得快?难怪贵阳人那样喜欢赌钱了,到处都开有打麻将的“精武馆”,凑齐了四个人就要打麻将。他拿了十五块钱塞在杨老大的手里,大方地说:“老哥子,这是你帮我赢的钱,我分一半给你。”杨老大却坚决不要,把钱推了回来,说:“兄弟,你这样就见外了!我杨老大虽然是穷光蛋一个,不该我拿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你趁着手气好,接着玩,赢这些憨包的钱!等到牌打完了,你要是赢得多,分一点红钱给我,我再要。”
  郑云飞只好把钱收回来,接着赌下去。第二把牌开牌时,还是郑云飞的牌最大,又赢了二十八块钱。他一把抓起赢来的钱揣进荷包里,本来就已经发热的头脑开始有些发昏,喜滋滋地想:等赢够了钱,把这破背兜扔了,到贵阳最繁华的中华路去逛一趟,给母亲和小妹各买一套新衣服带回去,多爽啊!要是赢的钱太多了,就到玉器商店去,买一个玉手镯送给母亲戴,听说那东西能去风湿,对母亲的身体有好处。另外,自己也要买一身新衣服、一双新皮鞋穿。出来打工一趟,回家时要是太寒酸,一副背时倒坎的样子,多没面子。他想象着自己明天身穿新衣服,脚蹬新皮鞋,手里提着一个崭新的大旅行包,乘着班车风风光光地回到村里时,母亲和小妹该会多高兴!就连村里的那些大叔大伯们,也会翘起大拇指争相夸奖说:“我早就说过嘛,云飞这娃娃早晚会有大出息!……”
  郑云飞兴致勃勃地继续下注。在接下来的牌局中,他的手气时好时坏,荷包里的钱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又瘪下去。
  酒意越来越浓,从胸口渐渐升起,弥漫了全身。郑云飞只觉得脑袋热烘烘,像是坐在大火炉旁,烤得他浑身血脉上涌。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加快了流动,胀得他脸色发红,连耳朵根都红了。他勉强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机械地拿牌、上钱下注。赌到后来,他酒性大发来了性子,不再听杨老大的劝告,拿到一副烂牌时也不肯弃权退出,而是硬撑到底,结果输得很惨,情况急转直下。最后,当他的口袋里只剩下八块钱时,他终于时来运转,拿到了一副好牌,是三张K,被称为“K豹”,这在铺金花中是很难得的好牌了。这时,其他人已相继弃权,只剩下郑云飞和一个瘦子在对峙。郑云飞孤注一掷,将身上仅有的八块钱全部押了上去,瘦子却马上将钱加到十块。这时,郑云飞已经囊中空空,没钱再加了。按照规矩,郑云飞既然已无钱可加,就只能算是弃权认输,瘦子不用开牌就已经赢了。瘦子得意洋洋地正要伸手把钱收了去,只听得杨老大吼道:“慢着,哪有这种道理!李老三,你借我两块钱,我明天还你。我替这兄弟补上!”李老三摸出两块钱递给杨老大,杨老大替郑云飞将钱加上了,冷冷地瞪瘦子一眼,说:
  “开牌!老子就不信你是A豹!”
  瘦子嘿嘿一笑,翻开手里的牌,竟然是三张A!
  “天!A豹!”人们禁不住惊呼起来。“A豹”是铺金花中最大的牌,比郑云飞的“K豹”还大了一级。
  杨老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失望已极的郑云飞只觉得心中一阵翻腾,脑袋里嗡嗡地响,终于再也支持不住,瘫软地醉倒在草地上。
  民工们慌乱起来。好几个民工跑过来围着郑云飞,担心地摸摸他的胸口和脉搏,又试了试他的呼吸。最后,学过几天土医生的李老三说:“没事,他是喝酒醉了。让他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却再也没心思继续铺金花了,只好草草收场,各自背起背兜,四散走了。杨老大走了没多远,又回转来,把刚才铺在地上铺金花用的一沓报纸折叠起来,垫在郑云飞的头下,让他睡得舒服一点。杨老大用满是老茧的手摸摸郑云飞发烫的额头,愧疚地低声说:“兄弟,我不该拉你下水。是老哥子害了你了……”
  郑云飞昏昏乎乎地睡着,啥也听不见。杨老大把郑云飞的背兜拿过来,轻轻放在他身边,这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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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在草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草地上湿漉漉的露水把郑云飞冷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来,觉得脑袋隐隐作疼,浑身无力。他又躺了一会儿,才强撑着坐起身来。他看看四周,铺金花的那些民工早已不见踪影。他摸了摸口袋,里面一分钱也没有了。他平时打工所挣的钱,已全部寄回家去;剩下的八十多块钱,昨天又全部输光了。现在,他连回家的车费也没有了。除了身边的一个破背兜和一叠报纸,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天色已经大亮,郑云飞心灰意冷地呆坐了好久,才拿起杨老大留给他当枕头的那一叠《贵阳晚报》,无聊地翻看起来。
  晚报上比较重要的消息是,美国的小鹰号航空母舰闲着没事,又开到海上四处游逛,让士兵们透透气。其它的消息,大多是些汽车冲进屋里压死了一条狗、泥石流塌方埋住了几家人、某个女歌星又打掉了某个男歌星的孩子、两口子吵架上吊打110、失恋的研究生跳楼等耸人听闻的坏消息。郑云飞越看越心烦。征婚广告密密麻麻登了满满一大版,好像全国的孤男寡女都跑到贵阳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来了。这些人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要不就是来自另外一个高级星球——男的大多是成功人士,有房有车,收入丰厚,老婆刚死,把好事情都占完了;女的清一色容貌娇好,温柔贤惠,爱好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都是些好媳妇的理想人选。
   郑云飞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继续往下翻看报纸。
   翻到第16版时,一个别具一格的招聘启示引起了郑云飞的注意。这则招聘启示写道:
   “某教授欲聘勤杂工一名,男,年龄25岁以下;高中文化,忠厚本分,勤劳好学。农村学子家境贫寒者优先录用。试用期一月,工钱面议……”后面附有联系电话和联系方式。
   郑云飞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觉得这则广告好像是专门为他写的一样。他把招聘启示要求的条件跟自己的情况一一对照,觉得自己几乎样样合格。他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上还有这么多长处。
  使他感动的是,一位社会地位尊崇的大学教授,竟会对农村来的青年另眼相看——“农村学子家境贫寒者优先录用”,这短短的十几个字,深深地打动了郑云飞,他捧着报纸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了。
  他小心地把这份报纸折叠好,揣在口袋里,打起精神站起来,背起背兜离开小广场。
  清晨的路上,行人和车辆都不多。郑云飞没走多远,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朝阳桥上,车旁站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正焦急地朝他喊道:
  “背兜!你过来,帮我推车!”
  郑云飞连忙跑过去。中年人对他说:“车子熄火了,你帮我推发动,给你一块钱。”
  “要得。”郑云飞简短地答应道。
  那人爬进车里,松开sha车手柄,挂上档,郑云飞便使出全身力气,在后面推起来。面包车滑行了二十多米,突然噗的一声发动了,往前直冲出去,开出去好远。郑云飞以为这车子跑掉了,正傻站着发愣,没想到面包车却又倒车回来,在他身旁不远的路边停住了。中年人从车窗里探出身来,手里拿着三张一元钱的钞票,笑嘻嘻地对他说:“跟你开个玩笑,兄弟。看你挺老实的,我给你三块钱。”
  郑云飞喜出望外,赶忙跑过去接过钱来,说:“谢谢老板!”
  中年人笑着朝他挥挥手,开车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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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2 23: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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