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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转帖]一个贵州土工子的离奇遭遇
拓夫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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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老实地说:“大哥,我没骂你。我只是心里这样想,就说出来了。”
  柳照化呆愣愣地望着郑云飞,忽然怪声大笑起来,苦涩的声音禁不住微微颤抖:
  “哈哈……痛快,痛快,从来没人敢这样骂我!兄弟,你不知道,我是一个从远古走来的英雄,是一只没有对手的雄狮!这些年来,我俯视人世间弱智低能的芸芸众生,将黑白两道的白痴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我是扭转乾坤的救世主,可是在你看来,我却成了个衣冠不整的嫖客。你言重了啊,兄弟!我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可是,我还没有像你想像的那样卑鄙龌龊……”
  柳照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郑云飞的面前,用颤抖的双手使劲摇着着郑云飞宽阔的肩膀。
  郑云飞也站起身来。他看见,在柳照化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惶惑和悲怆的神色。
  郑云飞的心里微微一震。一霎那间,他有些可怜这个不可一世的大毒枭了,说道:“大哥,你不要介意,我并不想骂你。”
  “你骂也好,不骂也好,反正,你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大实话。仔细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情。普天之下,像我这样负心的父亲,实在太多了。像你这样有责任心的男子汉,却并不多见。”柳照化渐渐平静下来,拉着郑云飞坐下来,动情地说,“兄弟,你是个少见的好人。要是你以后结婚生了孩子,你的孩子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郑云飞的心里一阵酸楚。想到心爱的舒芯已经嫁给别人,自己这一辈子将孑然一身,不可能再有家庭的天伦之乐了,他不禁神色黯然起来。
  柳照化心思敏捷,见郑云飞神色不快,便转换话题道:“兄弟,你我相识恨晚,我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值得深交的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你的情况告诉我?”
  郑云飞略微思索一下,便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经历和家里的情况,简略地告诉了柳照化。他只是略去了自己对舒芯的暗恋和夏师泊的人体隐形研究情况。这两件事情至关重要,是他心中的隐秘。
  柳照化以少有的耐心,专注地听着郑云飞的陈述,犀利的目光不时在郑云飞的脸上和身上扫过,似乎要看穿郑云飞的五脏六腑。待郑云飞讲述完了,一个新的计划已经在柳照化的心中形成。
  “兄弟,”柳照化郑重其事地说,“我手下有许多能干的人,但我一个也看不上。我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将才,能为我分担忧愁、同舟共济。云飞,跟我一起干吧。我们两人联合起来,足以打败世界上所有的人!”
  郑云飞摇摇头,说:“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只要想做,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柳照化胸有成竹地说,“云飞,我一直有一个宏伟的目标,就是积累起数不清的钱财,把比尔盖茨从全球首富的宝座上赶下去。积累财富的方法多种多样,我发明的制造冰毒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不瞒你说,国外的几个大集团都秘密同我接触过了,想和我合作,但是我还没有最后答应他们。我不放心他们。我是担心,如果他们掌握了我的核心机密,我可能就会身首异处了。我迫切需要一个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你就是最好的人选。你天资聪明,品行端正,敢作敢为,我信任你。要是咱俩到了国外,只要我们的化工厂一开工,嗨,简直就是把全世界的印钞机,全都搬到我们那儿去了,你信不信?到时候,你就只管数钞票吧。哼,比尔盖茨?滚他*的蛋吧!”
  “然后呢?”
  柳照化眉飞色舞地说:“然后,你想干啥都行!你可以随便在哪个国家定居,你可以竞选议员,竞选总统。如果你有兴趣,你也可以回国投资,当爱国华侨。到那时候,保证那些地方官员都会围着你的屁股转,把你当成老祖宗供奉起来,多风光呀!要是你想女人了,你只要哼一声,全世界的美女都会蜂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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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9 22:4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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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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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呢?”郑云飞认真问道。
  “我吗?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在太平洋或者大西洋上,买下几十个岛屿来,建立一个国家,我就是终身总统,相当于开国皇帝了。然后,我再把总统的位置传给孩子,一代一代传下去。”
  郑云飞淡淡一笑:“大哥,你刚才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怎么忽然又想到孩子,要把‘总统’的位置传给他们呢?”
  “这个……”柳照化有些窘迫地笑道,“嘿嘿,说不定,我跟着你,也学好了呢,也改恶从善了呢!人是会变的嘛。”
  “大哥,你要改恶从善,就从现在开始吧。”
  见郑云飞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柳照化便机敏地就此打住,不再继续往下深谈。郑云飞愈是不为钱财所动,柳照化便愈喜欢他器重他。
  柳照化心中暗暗想道:“刘备三顾茅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诸葛亮出山,挣得了三分天下的局面。现在,不用我鞍马劳顿三顾茅庐,贺望舒老爷子把小卧龙给我送来了,真是天助我也!这郑云飞不爱钱,就必然喜欢女人,二者必居其一。潜龙山庄里,漂亮女人多的是。只要让他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他就欲罢不能了。然后,把他一起弄出国,拖他下了水,还愁他不死心塌地跟着我干么!”
  想到这儿,柳照化心中豁然开朗,笑嘻嘻地说:“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了。兄弟,咱哥俩去轻松一下吧。打网球打台球还是游泳钓鱼,兄弟你喜欢玩些啥?”
  这些运动项目,夏师泊曾经专门请教练教过郑云飞。现在,见柳照化不再硬逼自己入伙,郑云飞的心情也轻松下来,微笑道:“大哥喜欢玩什么,我就陪大哥玩吧。”
  “我们先去打打网球,怎么样?”
  “好的,听从大哥安排。”
  于是,两人吃了一些精美的点心,稍事休息一下,柳照化便带着郑云飞来到网球场。
   两人在设备精良的网球场里打了好一会儿网球,一边玩一边大声说笑。殷勤的印度仆人在一旁小心侍侯,帮他们拣球。低眉顺眼的漂亮侍女们忙进忙出,一会儿端上清香宜人的极品云雾山毛尖茶,一会儿又递上宽大雪白的干毛巾,给两人擦汗。后来,他们打得有点累了,便离开网球场,来到绿草如茵的庭院,坐在舒适的躺椅里休息,看满山的松涛起伏,十分惬意。
   管家轻轻走过来,低声对柳照化说了句什么,柳照化微微点点头。管家轻手轻脚地向小楼走去。
   柳照化拍拍郑云飞的肩膀说:“老弟,咱们去随便吃点东西吧,怎么样?”
   郑云飞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说:“哎,大哥,我真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这地方的山势景色,很像我的家乡贵州。不同的是,现在这个时节,我们老家的杜鹃花开了,漫山遍野都是杜鹃花。那满山的杜鹃花树,一般的有两、三米高,最高的有七、八米,一片连着一片,一山连着一山,五颜六色的望不到头,真是花的海洋,被人们称为‘百里杜鹃’。这里的山虽大,林也深,却没有杜鹃花。”
   柳照化见他说得认真,也不禁有些神往起来,说:“我早就听说贵州的山水漂亮。上次有个朋友说,他到云南去旅游,回来时路过贵州,顺便在贵州逗留了几天,竟让他大吃一惊。我这位朋友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到过很多地方,能入他法眼的地方并不多。他还说你们贵州有个啥子淘金洞,天下无双……”
   郑云飞纠正道:“不是淘金洞。这个洞叫织金洞,在织金县,离我家只有几十里路。”
   柳照化说:“对对,就叫织金洞,是个大溶洞。我那朋友说,‘黄山归来不看岳,织金洞外无洞天;此景闻说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游’。他说只要看了贵州的织金洞,世界上其他地方的那些山洞,全都成了幼儿园摆家家的小玩意儿。真有这样神奇吗?”
   郑云飞有些得意地笑着说:“你这位朋友有眼光,真是这么回事。”
   柳照化若有所思地说:“老弟,你真有福气,生在这样好的地方。灵地育英才,难怪你这样聪明。以后,我一定要到贵州去看看玩玩,顺便开拓一下那里的市场。”
   郑云飞笑道:“你到我们家乡去,我一定用最好的米酒招待你。茅台酒你经常喝,我们自己酿制的米酒,你不一定喝过。那米酒啊,喝的时候清香爽口,也不醉人。可是,你要是喝醉了,几天几夜也醒不了,那才是真醉呢!至于开拓市场,我看就免了吧。你不在你的家乡卖那些东西,也不要在我的老家卖,咱们都为子孙积点德,好不好?”
   柳照化大笑道:“看把你吓的,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里会当真呢。兄弟,你宅心仁厚,必有后福。走走,咱们吃东西去。”
   二人一路说笑着,来到庄园深处二楼的小餐厅。庄园里有柳照化专用的两个餐厅,一楼的大餐厅面积有140平方米,可供88人同时用餐,是柳照化宴请宾客的地方,已经许久没有用了;二楼的小餐厅只有40平方米大,是柳照化与密友用餐的地方。大餐厅装修得简洁典雅,体现了房主人的雍容不俗;小餐厅则显得金碧辉煌,所有的吊灯、壁灯、餐桌和餐具全部从意大利和法国进口,显现了主人性格的另一面及财力的雄厚。
  今天,在小餐厅里吃饭的只有柳照化和郑云飞,二人分宾主坐下,侍女马上用银盘送上温热的餐巾给他们擦手擦脸。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和各式水果。两个身材苗条的漂亮侍女——一个名叫诗雪,另一个叫嫣然——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他们身旁,殷勤地为他们斟酒端菜。
  
发贴心情拓夫说:

2008/11/19 22:4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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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喝的是窖藏一百五十年的法国的“路易十三”。郑云飞觉得这酒虽然名气大,但比茅台酒差远了。只不过,见柳照化兴致很好,郑云飞不好意思提出换茅台酒,便也跟着称赞路易十三。殊不知这酒虽然味道不怎么样,酒劲却挺大,几杯酒下肚,郑云飞的脸便有些红了,话也多起来。那漂亮侍女嫣然看出这年轻客人与主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想讨好郑云飞,便借着斟酒的机会,不露声色地把自己高耸的乳房往他的脸上和身上靠,弄得郑云飞脸痒痒的,心突突乱跳。餐桌对面,柳照化身旁的侍女诗雪知道主人的脾气,不敢过分放肆,只是偷偷的抿着嘴笑。柳照化望着郑云飞的狼狈相,嘴角边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微笑,心想:“小兔崽子,像你这样假模假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你不是先天性阳痿,早晚也得趴在女人的石榴裙下,露出本相来。哼,想在我面前装正神,你还差点火候。”
   正当郑云飞热血上涌,有点把持不住的时候,舒芯的身影和忧郁的眼神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心中暗暗羞愧。然而,嫣然窈窕柔软的身子却越来越贴近郑云飞,一阵阵诱人的幽香向他袭来,弄得他几乎心神迷乱。他努力定了定神,举起酒杯,对柳照化说:“大哥,我有几句心里话,只想对你一个人说。咱们男人的话,不想让女人知道。你能不能让这两位小姐下去休息一下?”
   柳照化以为郑云飞动心了,对女人有了想法,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女人的面说,便意味深长地笑笑,挥手对两个侍女道:“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再好好服侍郑先生。”他放低声音,对身旁的侍女诗雪悄悄吩咐道:“下去把客房收拾好,把该用的东西准备好。郑先生是我的拜把好兄弟。一会儿,你们两个一起上,把所有的本事全使出来,一定要让他高兴、满意。如果能搞得他颠鸾倒凤,再也离不开你们了,我会重重奖赏你们!下去吧。”诗雪红着脸点点头,与同伴悄悄离去。
   “吃菜吧,这清蒸石斑鱼味道不错。”柳照化大声笑道,随即压低声音,用筷子指指两个女孩曲线优美的背影,推心置腹地对郑云飞说,“这两个女孩是大学生,素质挺好,比那些电影明星还漂亮。兄弟,你看中哪一个,或者两个都喜欢,尽管跟老哥子说一声,不要客气。”
   郑云飞摇摇头,说:“哥,看你说哪里去了?我对这些女孩不感兴趣。”
   柳照化有点诧异,问道:“兄弟,你正青春年少,正是以一当十的年纪,怎么会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呢?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认识几个真资格的老军医,让他们给你开点方子,保证让你药到病除,杀遍青楼无敌手。”
   郑云飞急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病。”
   “那是……为什么呢?”柳照化暗暗警觉,不动声色地问道。
   郑云飞是何等聪明之人,柳照化虽然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郑云飞仍然觉察到他的不快。郑云飞稍微迟疑了一秒钟,便决定对他实话实说,这才是最妥当的策略。
   “大哥,我给你说实话——我在贵州老家已经看上一个女子,对其他女人再也没有兴趣了。”
   “啊,原来是这样。嘿,看不出,你还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现在的社会上,像你这样用情专一的小伙子,实在少见。”柳照化放下心来,调侃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认真。爱一个女人是一回事,喜欢别的女人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矛盾,多多益善嘛。像金庸笔下的段正淳,一生爱了多少女人,对每一个女人都真心实意。那些女人对他都死心塌地,谁又能说他是花花公子呢?我觉得,那段正淳才是我们成功男人的楷模呢。”
   郑云飞点一下头,轻描淡写地说:“既然这样,大哥手下美女如云,你为哪样不学段正淳,见一个爱一个呢?”
   柳照化愣了一下,叹口气说:“我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我曾经上过女人的大当,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怕你老弟笑话,我曾经很认真地搞过一次婚外恋,爱上了一个纯真漂亮的女孩子。老实说,我这一生,从来没对谁这么真心喜欢过。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个公安的卧底,差一点把我给弄进铁笼子里去。”
   郑云飞好奇地问道:“后来呢,你把她咋了?”
  柳照化摆摆手说:“还能咋呢?我当时气得要死,真想把她灭掉,可是下不了手。唉,我是真的爱上她了。后来,也想开了,各为其主嘛,她也有她的难处。好在我那时刚刚开始研究冰毒,还没有搞出大成果来,警方对我也不够重视。我失踪后,他们也没有通缉,时间一久,就淡忘了。从那以后,我怕女人,越是漂亮的女孩,越是主动向我投怀送抱的女人,我就越提防。聪明人也犯错误,只是不会犯相同的错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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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9 22:5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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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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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她吗?”
  柳照化摇头道:“我躲她还来不及,干吗还要去找她呀?那不是送上门找死吗?不过,说真的,我常常想起她,想忘也忘不掉。每当夜深人静,我睡不着觉的时候,脑子里老是出现她的身影。我暗中派人打听过她的消息,才知道我的事情做大以后,公安怕我报复她,把她调到其他地方工作去了。”
  “她到哪儿去了?”
  “谁晓得呢?中国这么大,唉,我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郑云飞热心地说:“说不定有机会,我能帮你找到她呢!她叫啥名字?”
  柳照化狡黠地笑笑,说:“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心里一个小小的秘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最隐秘的角落,上帝也会原谅。”
  郑云飞想了想,诚恳地说:“哥,你干这一行太危险,随时都可能出事情。我看,你就收手吧,反正你的钱已经够用了,几辈子都花不完,何必再提心吊胆过日子呢?”
  柳照化叹气道:“兄弟,你就不懂了,我现在是欲罢不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收手也太晚了。按照政府的规定,贩卖50克白粉就要判死刑。我制造的冰毒是以吨计算,杀几万回脑袋都不为过。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一死。所以,我只有拼命找钱,找钱是我唯一的乐趣。”
  郑云飞说:“大哥,凡事都不要过度。一个有千万资产的人和一个只有十万块钱的人,其实两个人用的都是那面上的一万块钱。下面的钱,只要不用,就跟废纸一样。你不吃喝嫖赌,找那么多钱有哪样用?”
  “当然有用处。我今天跟你先透点风,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再慢慢谈。人各有志,云飞,你就别再说了。”
  郑云飞还是不死心,继续说:“大哥,还有一条路,就看你愿不愿意走?”
  柳照化深邃的眼睛里闪现了一丝光芒,饶有兴趣地说:“什么路,你说说看。”
  “向政府投诚,把你制造的冰毒全部交出去,政府一定会宽大处理,既往不咎。然后,你就专心搞你的化学研究。以你的天赋和才干,拿个诺贝尔化学奖也没有问题……”
  柳照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苍凉,又带着几分怨毒,直笑得郑云飞心里发毛,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毒枭”的深层次的含义。渐渐地,那笑声终于平复下来,柳照化又恢复了常态,玩世不恭地说道:“投诚?亏你想得出来。姑念你年幼无知,不和你计较。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记住我的忠告吧:聪明人不会犯相同的错误。来来,喝酒,莫谈国事。”
  郑云飞见柳照化虽然仍嘻嘻哈哈,但面色已隐隐不悦,担心再谈下去,稍不留神惹火了他,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推开酒杯站起身来,说:“大哥,我喝多了,去一下洗手间。”
  柳照化随意地举举酒杯,说:“你去吧,我等你。”
  洗手间设在豪华小餐厅的另一侧。郑云飞绕过红木雕花大屏风,穿过铺着猩红色意大利地毯的过道,进入舒适别致的洗手间。洗手间里的立体声音响设备正自动播放着轻柔优雅的轻音乐。郑云飞稍一思索,马上轻捷地从卫生间里出来,无声地来到红木雕花的大屏风后面,想看看柳照化是否还在喝闷酒。他从屏风镂花的缝隙里望出去,心里立即凉了半截——柳照化正打开酒柜里的一扇暗门,从里面取出一小瓶淡黄色药粉,倒进郑云飞的酒杯里,轻轻晃动酒杯,药粉很快便溶解了。然后,他迅速回到自己的坐椅上,点燃一支古巴雪茄,悠闲地等郑云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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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9 22:5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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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心里十分难受,觉得自己只不过劝说了柳照化几句,想不到他竟会对自己下毒手。正在此时,柳照化的手机响了起来。柳照化拿起手机接听了一下,显然是个十分重要的电话。他用眼角的余光朝过道这边扫了一眼,便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用沙哑的嗓音低声接电话去了。
  在这瞬间,郑云飞闪身到餐桌边,将自己的酒杯跟柳照化的酒杯调换了位置。然后,他又回到洗手间里,耽搁了一会儿,这才轻松地吹着口哨,回到餐厅来。
  柳照化已经坐回到餐桌旁,若无其事地抽着雪茄,吐着烟圈玩。郑云飞坐下后,柳照化放下雪茄,拿起酒瓶,给两人的酒杯里又加了一些酒,端起酒杯说:“来,兄弟,咱们继续喝,祝你前程无量!”
  郑云飞推辞道:“哥,这酒太利害,咱们喝的太多了,就别喝了吧。”
  柳照化却说:“不多不多,酒逢知己千杯少嘛,一定要喝!”
  “大哥,我看就免了吧。”
  “好吧,咱们只喝这最后一杯,就不喝了。来,兄弟,干杯!”柳照化固执地举起酒杯,硬要同郑云飞碰杯。
  柳照化执意要喝,郑云飞没有办法,心想:“我只不过劝你几句,你却要置我于死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你咎由自取了。”他端起酒杯,有些凄凉地说:“好吧,大哥,我喝了!”言罢,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痛快!”柳照化赞叹道,也将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然后,他放下酒杯,像看戏一样盯着郑云飞瞧,眼里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兴奋的幸灾乐祸的神色。
  郑云飞见柳照化对自己竟这样冷酷无情,心里不由得一阵发冷。他沉静地直视着柳照化,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都在等待着发生什么事情,餐厅里寂静无声。
  郑云飞暗暗叹息,为眼前这位少见的化学天才感到惋惜。郑云飞知道,制造毒品的主要原料是麻黄素。如果没有麻黄素,制造毒品的梦想就成了空中楼阁。由于国际刑警的严厉打击和围剿,世界上许多生产麻黄素的基地相继被摧毁,毒品制造越来越困难。因此,全世界的制毒集团和贩毒集团都在投入巨资,研究麻黄素的替代产品。换句话说,就是寻找不用麻黄素也能生产毒品的新方法。但是,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努力,投入了无数资金,雇佣了许多世界第一流的化学科学家,进行了无数次的研究和实验,各大毒品集团的梦想至今依然付诸东流。眼前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普通工人柳照化,居然鬼使神差地攻克了世界化学界的一大难题。他不用一点麻黄素,仅仅用市场上便能买到的普通化工原料,便合成制造出成吨的冰毒,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这个化学天才如果与国际毒品集团合流,将会成为人类的一大灾难;但是,如果柳照化能悬崖勒马改邪归正,把聪明才智用于正途,他将对人类作出多大的贡献啊!可惜的是,现在一切都晚了,要想救他也来不及了。柳照化马上就要被自己下毒的酒毒死,中国从此少了一个大毒枭,世界少了一个大隐患,公安部门也省去了追捕的麻烦。一个罕见的化学天才,最后竟被化学合成的毒药结束了生命,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罢。
  过了好一会儿,柳照化见郑云飞居然平静无事,心里不由得惊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小伙子的定力竟然如此超乎常人,简直不可思议。柳照化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又想不明白。
  渐渐地,柳照化的心跳逐渐加速,继而狂跳不已,热血在他的全身汹涌奔流。他感到浑身发烫,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接着,他的眼睛里开始布满血丝,很快便越来越红。他圆睁着通红的双眼,瞪着郑云飞,声音嘶哑地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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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9 22: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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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悲悯地说:“大哥,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不对,不对啊!”柳照化连连摇手,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兴奋欲狂的奇怪神色。他喘着粗气,端起盛鱼翅汤的镶金边磁碗,迫不及待地大口喝起来。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下在酒里的淡黄色药粉药力太猛,不是喝汤便能冲淡化解的。接着,他的脸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嘴唇潮红鲜艳,像涂了法国口红的女人嘴唇,几乎要滴出血来;面红耳赤,脖子上的血管变粗变红,像红色的蚯蚓在突突跳动。他感到口干舌燥,全身燥热难以忍受,血管膨胀得像是马上要炸裂开来。他突然站起身来,把身上的衣服撕开扔掉,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着:
  “嫣然!诗雪!你们快来,我受不了,实在受不了啦!”
  在楼下侍立待命的两个姑娘,听见柳照化的喊声异样,急忙跑上楼来。她俩刚跑到柳照化的身边想搀扶他,柳照化不顾一切地将跑在前面的嫣然扑倒在地上,几下就把她身上的旗袍撕得稀烂,扯掉里面的绣花乳罩和透明连裤袜,露出雪白的身体。接着,他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一样,脱掉自己的裤子,赤身裸体地嗷嗷嚎叫着,扑在嫣然的身上乱啃乱拱起来。
   郑云飞愕然不知所措,问呆立在一旁的诗雪:“他……他这是怎么了?”
   诗雪红着脸低下头来,低声说:“看样子,古庄主他是……吃了……春药了……”
   诗雪的话还没落音,柳照化忽然腾起身来,怪笑着撕开诗雪的衣服,也将她扑倒在地上。
   郑云飞一下子明白过来,脸刷地一下变得飞红。原来,柳照化放进酒杯里的,并不是毒药,而是比毒药更该死的春药。如果不是自己暗中将酒杯交换了位置,那么,现在变成野兽的,便不是柳照化,而是自己了。
   此时的嫣然和诗雪,已经没有了刚上楼来时的惊惶不安。见主人原来也会这般狂野,也是一个性欲旺盛的猛男,与平时判若两人,她俩就像两条初春发情的母狼一样喜出望外,很快便进入角色,欢声浪叫着忘情地同柳照化在地毯上翻云覆雨乱搞起来。
  郑云飞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从柳照化扔在地毯上的裤子口袋里,取出了手机,悄悄走下楼去。
  夜已深,楼下的前厅里,只有两个漂亮苗条的印度侍女立在门口。见主人的贵客走来,她俩连忙妩媚地微笑着,礼貌地朝郑云飞鞠躬致意,轻声说:“先生您好!”声音十分动听,中国话说得极为流利。
  郑云飞微微一笑,和蔼地说:“我喝多了一点,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古庄主还没有尽兴,他吩咐了,任何人也别上去打扰。”
  “是,先生您走好。”侍女低眉顺眼地答道。
  郑云飞走出门来,两手背在身后,沿着鹅卵石镶嵌的小径,漫不经心地往前踱步。待转过假山,后面的人看不到了,他才借助夜色的掩护,快步疾走起来。庭院深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长廊小径蜿蜒曲折,像是迷宫一样。幸好郑云飞记性极好,白天经过时已将路径暗暗记住了,这才没有走错路。庄园里的仆人侍女大多已经睡觉,途中,只遇到两三个巡夜的人,都被他轻易地避开了。
  接近庄园戒备森严的围墙时,郑云飞有些发愁了。他知道,柳照化关于庄园警戒情况的描述,绝不是虚张声势吓唬人。以柳照化雄厚的财力和慎密的心思,完全可以将庄园的警戒搞得滴水不漏,连一只老鼠也逃不出去。
  郑云飞在离内墙大门不远的地方伏下身来,暗中观察。内墙大铁门虚掩着,没有关闭。郑云飞悄悄靠近大铁门,从虚掩的门缝里望出去,不由得暗暗叫苦。只见内墙与外墙之间二十多米宽的空地里,灯光一片雪亮,有两组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在其间巡逻;外墙的大铁门紧紧关闭,在门洞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两个手持微型冲锋枪的警卫。郑云飞退回来,挨近内墙大门旁的警卫室,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警卫室分为内外两间,灯光亮着,外间无人,里间的门半开着。郑云飞溜进外间,藏身门边往里瞧去,只见屋里特制的架子上,摆着两排监视器,将内、外墙之间的情况一览无余。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卫身板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监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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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9 23: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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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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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飞暗忖,外墙虽有三米多高,凭自己的武功,要越墙而出并非难事。可是,在这样严密的警卫和监视下,要想全身而退不被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正在巡逻或暗中埋伏的警卫,个个枪法如神,不可小视。郑云飞紧张地思索着,目光落在身旁桌上的内部电话机上。他灵机一动,从腰间取下瑞士折叠小军刀,剪下一截电话线,剥掉两端的胶皮,露出细细的铜芯。然后,他将电话线弯成U形,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中间仍裹着胶皮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两端裸露的铜芯插进墙壁上的插座孔里。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插座里闪出火花,形成电线短路。
  霎时,所有的灯光和监视器全部熄灭,周围顿时一片漆黑。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奔跑的脚步声。训练有素的警卫们并没有惊慌失措大呼小叫,而是在黑暗中忙碌起来。几分钟后,探照灯重新亮了起来,通道里如同白昼,一切恢复正常。这时,郑云飞已经翻过外墙,到了庄园外面,在夜色中健步如飞,向古树参天的山上奔去。
  到了山上的森林中,郑云飞拿出柳照化的手机来,给远在贵阳的田昌逸警官打了一个电话,报告了大毒枭柳照化所在的潜龙山庄的确切位置。
  田昌逸警官立即将这个重要情况报告了贵阳市公安局领导,市局领导火速将这个情报逐级上报。很快,这个极有价值的重要情报便上报到了公安部。
  公安部领导当机立断,立即启动一号红色紧急预案。
  一个小时以后,警方的三架武装直升飞机突袭福建旗山潜龙山庄。当警方的直升飞机突然飞临潜龙山庄时,山庄里顿时乱作一团。由于庄园有严格的规定,若没有古庄主的直接命令,负责外围墙警卫的警卫人员,不得擅自进入庄园内。所以,外围的警卫人员虽然装备有精良的自动武器,却不敢越位进入庄园内救驾。庄园里的佣人们则手无寸铁,被从天而降的特警部队吓破了胆,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知道该怎样办才好。
  全副武装的特警部队很快封锁了庄园里所有的道路和房间,进行了仔细的搜索。最后,在后院二楼小餐厅华丽的地毯上,特警们终于找到了柳照化。这个浑身赤裸已经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大毒枭,像一摊烂泥一样,正趴在两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身上呼呼大睡。当特警们将他从女人堆里拉出来,按倒在地毯上,拿出通缉令上的大照片,对照他验明正身时,他还在打着呼噜作美梦呢。
  “是他……”
  “就是他!”
  “柳照化!”
  在验明了正身,确信被捕的犯罪嫌疑人,就是被通缉达九年之久的大毒枭柳照化时,执行任务的特警们禁不住轻声欢呼起来。
  柳照化这个作恶多端、屡屡漏网的大毒枭,终于恶贯满盈,落入了法网。
  当冰冷的手铐铐上双手时,柳照化才从梦乡里醒了过来。他没有一点儿惊惶不安,只是睁开惺忪的小眼睛,莫明其妙地望着周围的特警,困惑地说: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个特警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照化清醒些了,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少跟我来这一套。想跟我玩智商?你们都还嫩了点儿。”
  特警厉声喝道:“少啰嗦!你叫什么名字?快说!”
  “柳照化。我就是你们多年来悬赏缉拿的柳照化。”柳照化依然玩世不恭地说,“唉,你们也太抠了,只肯出十万块钱人民币。难道我的脑袋只值那么一点儿钱么?”
  特警们不再多说,默不作声地给柳照化套上裤子,披上衣服,将他押下楼来。
  看到草坪上停着的武装直升机,柳照化的脑袋才耷拉下来,低声咕哝道:
  “唉,人算不如天算啊。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福州,到马来西亚去了。我在那边的朋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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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9 23: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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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为了改变零售商店人手不够的现状,舒芯又招聘了两个乡下来的女孩,一个姓尹,另一个姓姚。
  小尹和小姚都是第一次进城来打工的乡下姑娘,虽然不及田小秋机灵,但比较老实肯干。舒芯叫田小秋带着她们照料商店,并亲自教她们如何使用计算器、怎样卖东西和记帐。
  田小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升任为大堂经理了。每当舒芯不在跟前的时候,田小秋便以老资格自居起来,常常对小尹和小姚指手画脚,指使她们干这干那,自己则坐在一旁悠闲地磕葵花子。小尹和小姚因为初来乍到,不敢得罪田小秋,只好逆来顺受,乖乖地听她使唤。
  晚上睡觉时,舒芯仍然让田小秋到楼下的值班室睡觉值班,让小尹和小姚在楼上的卧室里睡觉。舒芯这样安排,原本是对田小秋的信任,田小秋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吃亏了。因为,楼上的卧室,自然比值班室要舒服得多。
  几个月过去了,小尹和小姚的业务能力提高很快,常常受到舒芯的表扬和奖励。这两个姑娘得到了舒芯的赏识,腰杆也渐渐硬了起来,不再对田小秋低眉顺眼,并大有联合起来,跟田小秋分庭抗礼的架势。
  田小秋感觉到了这种威胁,担心再这样发展下去,小姚和小尹将会取代自己在舒芯商店的位置。她不能坐以待毙,便将偶然在《成语词典》中看到的“借刀杀人”一词,活学活用到现实生活中来。
  打定主意以后,田小秋不再对小尹和小姚趾高气扬,而是成天满脸笑容地跟她俩套近乎,搞得比亲姊妹还亲热几分。小尹和小姚十分感动,也把田小秋当成亲姐姐看待。
  有一天,趁两个姑娘在商店里接待顾客的时候,田小秋偷偷溜进楼上她俩的卧室里,将从商店里拿来的一些香水、牙膏、雪花膏之类的东西,放进她俩床下装衣服的塑料编织袋里。这两个姑娘在拿衣服换洗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东西。这些飞来的意外之财,使她俩的心狂跳不已,思想里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刚开始时,她俩也曾想过,应该将这些莫明其妙出现在包里的东西交给主人舒芯。然而,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她们又有些舍不得就这样交出去,这使她们犹豫不决。几天的时间,在忐忑不安中慢慢过去,最后,贪小便宜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使她俩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沉默。
  两个姑娘的沉默,正中田小秋的下怀。田小秋继续在暗中行动,使两个姑娘床下的塑料编织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这天上午,舒芯在二戈寨仓库出了一批货,忙了半天,中午才回到飞机坝来。当舒芯在楼上房间里休息的时候,田小秋让小尹和小姚照料商店,自己则上楼来,忧心忡忡地低声对舒芯说:
  “舒姐,有一个重要情况,我要向你报告。”
  舒芯微微一笑:“看你神秘兮兮的样子,莫非要地震了?”
  “不是。舒姐,我想说,但是又不敢说,这件事情太大了。”
  “哪样事?你说吧。”
  “舒姐,商店里不见了好多东西。我昨天下班后盘点,才发现的。”
  “真的吗?”舒芯的神色严峻起来。
  田小秋点头道:“是真的,我怀疑是内盗。我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觉,这件事情太可怕了。我不想冤枉一个好人,可是,我也不愿意放过一个坏人。舒姐,你对我太好了。我不忍心看到,你的商店被人偷光!所以,我冒着风险来向你举报。”
  “你是怀疑——?”舒芯不再说下去,用手指指楼下。
  “在没有拿到证据以前,我不敢乱怀疑人。可是,既然不是外面来了小偷,就只能从内部查了。舒姐,你可以检查我们几个人的房间,包括我住的值班室。只有你才有权利这么做,因为商店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或者,你可以报案,叫派出所的警察来帮你查,由公家人出面处理,就更好了。”
  “唔,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声张,我考虑一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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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0 22:4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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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姐,我求你一件事。”田小秋说。
  “你说吧。”
  “案子要是真的破了,你千万不要说是我举报的。不然,我会挨她们报复的。她们两个联合起来,我打不过她们。还有,如果真是她俩干的,我也求求你为她俩说点情,不要让警察把她们判得太重了。”
  “为啥?”
  “因为,”田小秋的眼睛有些红了,难受地说,“我觉得,她俩也不是存心要偷你的商店。你对她们这样好,她们咋会恩将仇报呢?她们手脚不干净,是因为从农村来,穷疯了,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老人们都说,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人要是穷疯了,又不加强思想学习,哪样事情都干得出来。我也是在乡下长大的人,我了解她们,同情她们。”
  舒芯叹口气说:“小秋,你能这样通情达理,有同情心,确实不错。你下去吧,让我想想。”
  “谢谢舒姐。”田小秋说完,低着头慢慢走下楼去,似乎心里十分难受。
  下得楼来,田小秋马上换上一副笑脸,轻松地朝小尹和小姚笑笑。
  小尹好奇地问道:“小秋姐,看你高兴的样子,像是一脚踢到了金娃娃。你上去这样久,老板同你说了些哪样呀?”
  田小秋笑笑说:“喜事呀。舒姐说了,你们表现好,进步快,要给你们两个长工资呢!”
  “真的呀?太好了!”小姚和小尹高兴得跳起来。
  田小秋竖起食指嘘道:“小声点。这是上班时间,不许说笑。快干活吧。”
  小尹和小姚互相做了一个鬼脸,忍住笑,认真干起活来。
  不一会儿,舒芯下楼来了。她扫视三个女帮工一眼,平静地说:“关门吧,把东西盘点一下。”
  田小秋、小尹和小姚立即关上商店的卷闸门,开了灯,上了锁,将货架上的商品逐一清点,作了详细登记。最后,三人将现存商品的清单交给舒芯。
  舒芯在收银台的电脑前坐下来,亲自将电脑里存盘的销售资料调出来,逐项核对。核查的结果,证明田小秋所言不虚:雪花膏少了4瓶、牙膏少了8盒、蛇油润肤霜少了10瓶、提花浴巾少了2张、双人床单少了2条……
  舒芯那漂亮的柳眉紧锁起来。看来,丢失的东西确实不少,价值大约在一千元左右。这个数目虽然不是很大,但性质十分恶劣。舒芯并不心疼这点钱,但她最痛恨这种小偷小摸的卑鄙行为。
  她关了电脑,抬起头来,冷冷地说:
  “出了一点小问题,要马上核实一下,希望你们配合。”
  田小秋说:“舒姐,你要怎么办,我们都无条件配合你。”
  小姚和小尹不知道舒芯老板要干什么,也跟着点点头。
  “这就好。”舒芯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说,“现在,我要检查一下你们的行李,看看你们睡觉的房间。小秋,先从你这儿开始吧。”
  “好的。”田小秋爽快地答应道,领头走进值班室里,用钥匙打开自己放衣服的衣柜门,就要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
  “不忙。”舒芯制止道,“小秋,你站一边去。小尹,你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床上。”
  小尹的脸有些红了,顺从地将柜子里面的衣服和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床上。
  小姚的脸色有些异样,不声不响地走到楼梯边,想偷偷溜上楼去。
  舒芯看见了,说:“小姚,你要去哪里?”
  小姚支支吾吾地说:“舒姐,我……肚子不舒服,要上卫生间。”
  舒芯指指值班室旁的卫生间,说:“这里就有卫生间,你去吧,用不着上楼。”
  小姚只好不情愿地进了值班室旁的卫生间,在里面磨蹭了好久。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时,舒芯已经将田小秋的东西检查完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走吧,我们上楼去。”舒芯说完,径直走上楼去,进了小姚和小尹睡觉的房间。
  三个姑娘也跟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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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0 22: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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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芯说:“小秋,你把小姚和小尹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田小秋麻利地匍匐在地上钻到床下去,先把小尹的两个塑料编织袋拖出来,接着,又把小姚床下的塑料编织袋也拖了出来。
  “打开。”舒芯简短地命令道。
  “好的。”田小秋答应道,将几个编织袋的拉链拉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地板上。
  商店里丢失的东西,全部出现在大家面前。
  田小秋的眉宇间闪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只是轻轻地摇头叹气,有些同情地望着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低垂着脑袋呆呆地站立着,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舒芯在椅子上坐下来,问小姚和小尹道:“你们说说,这是咋回事?”
  小尹紧咬着嘴唇不吱声,不安地用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
  小姚嗫嚅地说:“我……我不晓得。”
  田小秋劝说道:“小姚,小尹,舒姐是最宽宏大量的。你们两个只要承认了错误,就没事了,舒姐不会责怪你们。”
  小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老是嘟噜着那一句话:“我不晓得,真的不晓得……”
  小尹突然抬起头来,对舒芯说:“舒姐,我说实话。这些东西,我也不晓得咋会跑进我的包里来。我看见了,没有向你报告,我错了。可是,我敢保证,不是我从商店里拿来的。”
  “嗯?这就奇怪了。这些东西,该不会自己长翅膀飞进来吧?”舒芯揶揄道。
  小尹说:“我不晓得是咋回事。我只敢保证,绝对不是我拿的。”
  “小尹,不要嘴硬了吧。”田小秋插话道,“捉贼捉赃,捉jiang捉双。你看,赃物都摆在面前了,你还不认帐?”
  小尹有口难辩,呆愣了许久,忽然软了下来,求助地望着田小秋说:“小秋姐,真不是我拿的。你们要相信我,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是说,有人偷了东西放进你包里,想拖你下水?”田小秋说着,朝小姚那边努努嘴。
  舒芯看在眼里,不满地责备田小秋道:“小秋,你不要乱说话。我在问话,你在旁边听着就是了,不要插嘴。”
  “是,舒姐。”田小秋低声说道,退到旁边,偷偷瞅了小尹一眼。
  在这紧要关头,小尹猛然醒悟过来,对舒芯说:“舒姐,我揭发,东西是小姚拿的!她不敢独吞,放了一些到我的包里来了!”
  “你……”小姚颤栗了一下,脸色由苍白变得通红,指着小尹骂道:“姓尹的,你不要血口喷人!东西明明是你拿的,你还赖在我身上!”
  “你才血口喷人!你这小母狗……”小尹骂着,扑到小姚跟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使劲抓扯,回头对舒芯喊道:“舒姐,东西真是她偷的,我亲眼看见的!”
  “破屁股!你偷东西还赖我,我跟你拼了!”小姚破口大骂,以牙还牙,飞快地用尖利的指甲抓破了小尹的脸。来言不好回言重。两人一边打骂,一边无中生有地互相栽赃于对方,不断增加了许多新“证据”,巴不得由对方承担责任,自己好脱身。到得后来,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竟被搞得像是真有其事一样,让人不由得不信。这两个家伙披头散发扭成一团,又揪又咬,打得不可开交。
  田小秋生怕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在混战中伤了舒芯,忙跑过来护在舒芯面前,急切地轻声问舒芯道:“舒姐,要不要我马上打个电话报告派出所,叫警察把这两个坏蛋抓起来?”
  “不忙。”舒芯摇摇头,冷静地说。她推开田小秋,走到两个纠缠在一起打昏了头的姑娘跟前,厉声喝道:“还不快住手!”
  两个翻脸成仇的姑娘哪里收得了手,继续揪住对方又抓又咬。
  舒芯生气了,抓住两人的肩膀,用力往外一分。
  小尹和小姚站立不稳,身不由己地后退了几步,站在两边。她俩傻愣愣地望着舒芯,想不通眼前这位身材窈窕的舒芯老板,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
  舒芯搓搓手,说:“打够了吧?骂够了吧?没出息的家伙!关键时候,只晓得洗刷干净自己,根本不管别人死活。凭你们这德性,就让人瞧不起。”
  她吩咐田小秋道:“小秋,把这些东西,照原样装回她们的包里去,不要装错了。”
  田小秋见舒芯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小姚和小尹连同赃物一起,送交派出所,不禁高兴得心花怒放。她尽量克制着内心的喜悦,板着脸蹲下身来,将赃物装回塑料编织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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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姚和小尹呆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凶多吉少。小尹不住地对着舒芯躬身行礼,哀求道:“舒姐,你发发善心,放过我们吧,不要把我们交给公安。”小姚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会呜呜地哭。
  舒芯说:“谁说要把你们送公安了?看你们吓成这样。”
  “那么,舒姐,这些东西……?”田小秋指指地上的编织袋,不解地问。
  小尹和小姚惶恐地望着舒芯。
  舒芯叹了口气,对两位狼狈不堪的姑娘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为这一点小事,就把你们送派出所去。唉,你们咋就这么小心眼,贪这点小便宜呢?人家田小秋在这儿干了几年,就没有这种坏毛病。这些东西,你们喜欢,就送给你们吧。我把工钱发给你们,一分钱也不会少。吃过午饭后,你们就走吧。老实人不吃亏,贪小便宜会吃大亏,你们要记住这次教训。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好自为之吧。”
  两个姑娘躲过一劫,对舒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吃过午饭后,小姚和小尹带着舒芯给的工钱和其它东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芯芯便宜店。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又大吵了几回,双方都认定是对方小偷小摸贪小便宜,把自己给拖下水来背黑锅了。
  田小秋略施小计,既赶走了潜在的竞争对手,又出了一口恶气,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她头一次发现,原来书本里头的东西,竟然这么有用。只用了“借刀杀人”四个字,就把小姚和小尹打发回老家去了。难怪这社会上做大事的人,都要读书了。
  小尹和小姚走了以后,田小秋洗了碗,打扫干净房间后,来到舒芯的房间里,问道:“舒姐,下午还开门营业不?”
  舒芯放下手里的书,说:“不用,今天就休息吧。过些天,我再找两个合适的帮手来,和你一起干。”
  “谢谢舒姐!没关系的,只要你高兴,我辛苦一点算哪样?商店里的事情,我一个人也能顶下来。”田小秋甜甜地答道。
  舒芯发自内心地说:“小秋,你真是我的好帮手。要是你以后出嫁了,我还真舍不得呢。”
  田小秋忸怩地说:“舒姐,看你说哪儿去了?只要你需要,我就一辈子陪着你,一辈子也不嫁人。”
  “哎,别说傻话了。你去休息吧。”
  “好的,舒姐。”
  田小秋告辞出来,迫不及待地来到书房里,从书柜里抽出那本厚厚的《成语词典》,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成语词典》里的生字太多,田小秋不得不借助于字典,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赶忙查看《新华字典》。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吞活剥,田小秋囫囵吞枣地看了不少成语条目,也逐渐悟出了一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实用招数。人们看一本书,往往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中汲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部包罗万像的《成语词典》,在田小秋眼里看来,简直成了现实社会武功秘笈中记载最上乘武功的“葵花宝典”了。越往后看,田小秋便越发惊奇,后悔没早点细读这本书。哎呀呀,这本书里头,有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什么“偷梁换柱”、“无毒不丈夫”、“先斩后奏”、“眉来眼去”、“无病呻吟”、“暗送秋波”……几乎样样都有。这里面的东西,做生意赚钱用得着,整人坑人用得着,谈情说爱勾引男人也用得着。田小秋觉得,只要有这本宝书,再加上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这一辈子真是受用无穷了。舒芯书柜里的几千册书,唯独这本《成语词典》最有用。其余的书,全都可以打成包,当废纸卖给收破烂的小贩。尤其是那些外国小说,一个人起那么一长串又拗口又难记的鬼打名字,蒙得人晕头转向,简直是吃多了撑的。看来,书读多了,反而有害处。像舒芯那样,有空就看书,读的书太多太杂,反而会变成书呆子,自己被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家数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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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舒芯之手驱逐了小尹和小姚以后,田小秋不仅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也看出了舒芯的弱点。舒芯的心地太单纯,很容易相信人,被假相所迷惑,轻易就会上当受骗,有些出乎田小秋的意料。如果说,田小秋原先对舒芯还有几分畏惧的话,那么,现在这种畏惧之心已经烟消云散了。田小秋仅仅使了一点儿小花招,便如愿以偿地赶走了小姚和小尹,使她的自信心和野心急速地膨胀起来。田小秋在心里暗暗冷笑:哼,一向让人敬畏的舒芯老板,也不过如此而已。看来,以后要将她哄得团团转,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不过,田小秋目前还不敢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还得尽量克制自己。因为,在田小秋的心灵深处,不时会闪现出一个让她感到忌惮、害怕的身影,那便是舒芯的亲兄弟云飞少爷。这个云飞少爷,软硬不吃,不近女色,又无法无天,真拿他没有办法。他现在虽然出远门去了,但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杀回来呢。云飞临离开家时,恶狠狠地警告田小秋的那句话——“田小秋,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欺负我姐,伤了她一根寒毛,我就把你撕碎了喂狗!”——田小秋一直刻骨铭心地记着,不敢忘记。所以,在一段时间里,田小秋不敢对舒芯过分放肆,主要是害怕云飞回来。云飞是一个永不消失的恶梦,是一颗闪着寒光的克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幽灵。只要一想到他,田小秋就会不寒而栗,背脊发冷。云飞已经成了封住瓶口的一道符咒,将田小秋禁锢在狭小的瓶子里,使她动弹不得。
  然而不久,这道符咒终于被人揭开了,将田小秋从禁锢魔鬼的瓶子里放了出来。
  这个揭去符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舒芯的堂姐舒玲玲。
  自从把舒芯逼走,将爹妈的小烟酒店弄到手以后,好吃懒做的舒玲玲干脆辞去了旅游小姐的工作,靠烟酒店的小生意混日子。她每天早睡晚起,悠哉游哉,倒也不愁吃穿。后来,舒芯白手起家,做批发生意赚了钱,把伯父伯母接去享福,舒玲玲也乐得清闲,多年不和舒芯往来。
  舒玲玲年龄大了,因为身体臃肿肥胖条件差,找不到称心如意的男人,只好随便嫁给无职无业的单身汉刁关生为妻,生了一个女儿。结婚后,舒玲玲仍然同丈夫经营烟酒店。后来,发财心切的刁关生觉得,这小烟酒店的生意成天零敲碎打,赚钱太慢,不如搞“老虎机”来得快。两口子一商量,把烟酒店里的货物全部廉价处理掉,加上家里的全部积蓄,买了五台老虎机,开起地下赌场来。这老虎机当然赚钱快,舒玲玲过上了神仙日子,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得手抽筋,成天乐得合不拢嘴。然而好景不长,一个输得精光的赌徒暗中举报,把这个地下赌场的情况捅给了公安机关。公安部门采取行动,一举端掉了这个赌博窝点,没收销毁了老虎机,并对刁关生处以罚款,将他关了起来。经过许多周折,刁关生好歹被放了出来,但家里已经一贫如洗,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舒玲玲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堂妹舒芯借钱。
  舒玲玲寻到飞机坝芯芯便宜店的时候,舒芯一早就外出谈生意去了,只有田小秋一人在照管商店。
  田小秋从来没有见过舒玲玲。看到眼前这个身材臃肿、衣衫肮脏的女人竟自称是舒芯的姐姐,田小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舒维荣夫妇因近年来身体欠佳,行动不便,已经两三年没到舒芯这儿来了。每隔十天半月,都是由舒芯亲自到小河去看望两位老人。所以,田小秋从来也没有见过舒芯老板的父母,更别说舒芯的堂哥堂姐了。那一回,自从听到那个自称无所不知的板车工吹嘘舒芯家族的富有以后,田小秋羡慕得不得了,一直在心里想像着这个大家族里其他人的模样。因为,除了舒芯和弟弟云飞以外,田小秋还从未见过舒芯家里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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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位中年女人,言谈举止粗俗,衣服肮脏邋遢,跟舒芯没有一丝儿相似的地方,却口口声声自称是舒芯的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呢?田小秋略一思忖,便打定主意,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城里这些有钱人,都喜欢装穷卖傻呢。不管她是真是假,先同她聊聊再说,反正现在商店里没有顾客,闲着无事,有个人陪着聊天也好。
  打定主意后,田小秋热情地招呼舒玲玲坐下来,倒了一杯矿泉水给她喝,笑嘻嘻地说:“哎呀,原来是大姐姐呀!我叫田小秋,在这儿帮舒姐看管商店。你是舒老板的大姐,也就是我的姐了。舒老板有事出去了,你先休息一下,等她回来。”田小秋说着,顺手从货架上拿下一小袋开心果来,撕开封口,送到客人面前,说:“你吃吧,不要客气。”
  舒玲玲用又脏又黑的长指甲剥开一颗开心果,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问道:“咦,这是哪样东西呀?不是花生,也不像白果,脆蹦蹦的,味道蛮好嘛!嗨,现在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多,见都没见过,吃都没吃过。”
  田小秋一愣,随即笑道:“大姐真会说笑话,这是开心果呀,美国进口的,你肯定吃过。”
  舒玲玲却很认真地摇头道:“我真的没吃过。这东西一定很贵吧?”
  “不贵,才四十多块钱一包。”
  舒玲玲惊呼起来:“天!这一小包就要四十多块钱?买米要买一大口袋了,扛都扛不动!”
  见客人吃惊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田小秋心里不由嘀咕起来,想道:“舒芯家那样有钱,这女人却连开心果都没吃过,咋会是舒芯的姐呢?莫非这家伙是个冒牌货?”
  想到这儿,田小秋笑眯眯地试探道:“大姐呀,舒大老板老人家,也就是你们家的老父亲,他身体还好吧?”
  “好个屁!那老不死的病歪歪的,成天坐在家里看电视,连门都出不了啦。”
  “他老人家那样有钱,咋不出去疗养一下呢?”
  “疗养?哼,下辈子吧!”舒玲玲叹了口气,说道,“说真的,舒芯对老者老妈还真是不错。要不是有舒芯每个月送钱去供养着,那两个老家伙早就不晓得饿死几回了。”
  田小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觉得这女人出言粗鲁,没有一点儿教养,哪里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说的话呀。她有些半信半疑,继续问道:“大姐,你们家的云飞少爷,莫非就不管两位老人吗?”
  舒玲玲感到莫明其妙,茫然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云飞……少爷?他是哪个?”
  “哎哟大姐,云飞就是你们家最小的弟弟嘛,他比舒姐要小好几岁呢。你们家父亲叫他下基层访贫问苦,还叫他当背兜吃苦头搞锻炼,还说以后要让他当大公司的老板,接你们父亲的班呢,莫非你忘了?”
  “屁话!我们家只有一个哥,根本没有哪样鬼打兄弟。接大公司的班?简直是说疯话。要是我们家有大公司的话,我咋会穷得连锅都揭不开,咋会跑来找舒芯借钱买米?”
  田小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觉得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这是怎么回事?看这个女人说话的认真样儿,不像是在胡编乱造。那么,莫非那板车工说的是一派胡言,舒芯和郑云飞也在联起手来哄骗她?莫非舒芯和郑云飞根本就不是什么亲姐弟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她田小秋上的这个当可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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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秋尽量抑止住心跳,决心要弄个水落石出。她笑眯眯地说:“大姐呀,我有些糊涂了。我只是听说,这个云飞少爷真是你们的亲弟弟呢!”
  “绝对不可能!”舒玲玲剥了几颗开心果仁捏在粗糙的手里,一把塞进嘴里,一边喀嚓喀嚓地嚼着,一边说,“小田,我跟你说句真话,你不许告诉别人。”
  田小秋点点头,开了一瓶饮料,递给舒玲玲。舒玲玲接过饮料来,老实不客气地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用袖子抹抹嘴巴,又剥了两颗开心果放进嘴里嚼着,这才说道:“这开心果真好吃,难怪卖得这么贵。我给你说,我们家只有我哥和我俩姊妹。舒芯是我叔叔家的娃儿,是我的堂妹,我是她的堂姐。舒芯很小的时候,我叔叔和婶婶都死了,我家老者老妈看她可怜,才把她抱来收养的。唉,芯芯也真是命苦啊,从小就没爹没娘,是个孤儿。”
  “咦,舒姐是孤儿?不可能吧?”田小秋愈发惊讶,疑惑地说,“大姐,我经常听到舒姐给她的爸爸妈妈打电话,问寒问暖的关心得很,‘爸爸、妈妈’的喊得可亲热呢!还有,舒姐无论再忙,每隔个把星期都要抽时间去看望她的爹妈。她的爹妈好像就住在小河,你咋说舒姐是孤儿呢?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可不要乱说人家。”
  “我没有乱说,我说的句句是真话。”舒玲玲将开心果塞进嘴里,用手拍拍胸口道,“她喊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亲爹亲妈,也就是她的伯父伯母。他们就住在小河。你要是不信,你去问她。”
  “我才不问呢,我懒得管你们家的闲事。”田小秋有些相信了,但仍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大姐,除开舒姐以外,你们家老爹老妈还收养过别的孩子没有?比如说……云飞少爷?”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家又不是孤儿院,连养自己的娃娃都紧巴巴的,哪里养得起别人的娃娃呀?”舒玲玲肯定地摇摇头说,“除开舒芯以外,老爹老妈再也没有收养过别的娃娃,所以嘛,我们家根本就没有哪样狗屁弟弟。你说的云飞少爷,我连听都没有听到过。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田小秋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大姐,听说上回舒姐出国去,嫁了一个有钱的外国男人。她还带了好多外国糖果来请客,我都得吃了,好甜。她嫁的那个人是不是象电视剧里的那些外国男人一样,也是黄头发蓝眼睛,胸口和腿上也长着毛耸耸的寒毛?你见过他没有?他长得帅不帅?”
  “狗屁!根本没有这种事情!要是有这事,舒芯即便不给我们讲,也会给老者老妈讲。连老爹老妈都不晓得,就肯定没有这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乱编聊斋!”舒玲玲用袖子揩揩鼻涕,肯定地说,“舒芯自从跟何自全离婚以后,到现在也没有再嫁人,也不晓得她是咋个想的。一个人守活寡,有哪样意思嘛?找那么多钱有啥用,又不能抱着钱睡觉……”
  舒玲玲还在没完没了地啰嗦,一辆的士开到商店门口停住了,舒芯正从车里下来。田小秋见了,急忙轻声对舒玲玲说:“大姐,别再说了,舒姐回来了。你就说,你刚刚到这儿,哪样话也没跟我说过,我可不管你们家的闲事。”
  “嗯,我晓得。”
  见舒芯已经回来,舒玲玲有点紧张,赶忙咽下嘴里的开心果,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舒芯刚走进商店,田小秋便迎上前去,亲热地说:“舒姐,太巧了,你姐前脚刚进来,你后脚就到了。始终是亲姊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心里头会有感应啊!”
  舒芯一愣,没有马上认出舒玲玲来。
  舒玲玲尴尬地站起身来,陪着笑脸说:“芯芯,认不出姐姐了是不是?看来,我真是老了,连你都认不出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舒芯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位女人,正是多年没有往来的堂姐舒玲玲。舒芯高兴地跑过来,搂着舒玲玲的肩膀说:“啊呀姐,真是你呀!你来多久了?”
  “我刚到。我刚向小田打听你呢,你就来了。”
  “走,姐姐,我们上楼去坐。哎呀,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来玩玩。”舒芯说着,亲昵地拉着舒玲玲的手,领她走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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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芯刚回来,顾客也就接二连三地接踵而至,田小秋忙得不可开交。待她把这些顾客应付完,商店里清闲一点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趁着暂时还没有顾客来,田小秋轻手轻脚地摸上楼梯,躲在楼梯口,偷听楼上两姊妹的谈话。
  只听见堂姐在抽泣着说:“……芯芯,你真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了。你送我这两万块钱,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我不晓得要咋个做,才能报答你。”
  舒芯说:“姐,千万不要说报答的话。我小时候,要不是爸爸妈妈收养我,你和哥哥关心我,我早都没命了,也不会有今天。”
  “芯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好好把烟酒店搞起来,老老实实做生意,一辈子也不搞那些邪门歪道的事情了。”
  “姐,这就对了。做生意的人,谁不想赚钱?只是,赚钱要走正道,心里才踏实。以后你要是有困难,只管告诉我,不要有顾虑。”
  堂姐忍不住哭出声来,说:“芯芯,你对我太好了……一想到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我就后悔,恨不得钻进尿罐里闷死算了!我和哥哥欺负你,抢你的东西玩,抢你的东西吃,还拿你当马骑……”
  “姐,别说了。那些小娃娃闹着玩的事情,你记它干吗?姐,别哭了啊。来,你洗洗脸,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带着这么些钱走,我不放心。”
  听到这儿,田小秋心里顿时明白,这个堂姐先前所说的关于舒芯的身世情况,都是真实的。既然堂姐说的是真话,舒芯是个孤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兄弟,那么,云飞少爷就是个百分之百的假货了。
  这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田小秋不敢再多待下去了,连忙悄悄溜下楼梯来,装模作样地整理货架上的商品。
  过了一会儿,舒芯陪着堂姐从楼上下来。舒玲玲的眼睛哭得有些红肿,双手紧紧地抱着挂在胸前的一个小挎包。
  舒芯轻描淡写地对田小秋说:“小秋,你照管好商店,我陪姐出去走走,顺便散散步。”
  “好的,你放心去吧。”田小秋满面笑容地说,“舒姐慢走,大姐慢走。大姐,有空常来玩呀!”
  舒芯和堂姐走出去不远,舒芯便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绝尘而去。
  田小秋看在眼里,脸色阴沉下来,心里恨恨骂道:“狗屁舒芯狐狸精,专门哄我!还说散步,散步散到汽车上去了?净拿假话蒙我,以为我不晓得……”
  这天晚上,田小秋失眠了,心里又恨又焦虑。令田小秋切齿痛恨的是,郑云飞和舒芯竟然合起伙来骗她,使她信以为真,以为舒芯真是大富翁的女儿,郑云飞是舒芯的亲弟弟守护神,是大公司未来的大老板。使田小秋焦虑万分的是,既然这个天大的谎言已被舒玲玲无意中揭穿,自己想做富有的舒家少奶奶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今后该怎么办呢?想到自己曾经在郑云飞这个假少爷的面前丑态毕露,费尽心机想讨他的欢心,甚至不惜赤身裸体摸上他的床,最后还是遭到了他的拒绝,差一点被割掉双奶,田小秋心里不禁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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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秋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脑子里缠绕不休的全是郑云飞和舒芯的事情。她细细思量,这个假少爷郑云飞不迟不早,偏偏在舒芯放话要嫁给徐老板的第二天离家出走,并且一去不复返,这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郑云飞离开以后,舒芯就不再同徐老板或是其他男人来往,一有空就关在房间里读书写东西,话也懒得说,电视也懒得看,这又是为什么呢?原先,田小秋被舒芯和郑云飞是亲姐弟的假像所蒙蔽,一直没有往其他方面想。现在,排除了舒芯和郑云飞的亲姐弟关系,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两人其实在暗中互相偷偷爱着对方。郑云飞之所以突然出走,是不愿看到舒芯嫁给别人;舒芯直到现在仍然迟迟不愿嫁人,是在等着郑云飞归来。一经明白了事情的真像,田小秋愤怒得几乎要大喊起来:“郑云飞啊郑云飞,舒芯啊舒芯,你们把我田小秋看成是猪是狗是傻子了!有我田小秋在,你们居然敢爱得死去活来!郑云飞你这个烂背兜,你还想把我撕碎了喂狗?走着瞧,看看是谁撕谁吧!总有一天,我要叫你们晓得我的利害!我要让你们像那四个小狗崽子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四只小狗崽的夭折,是田小秋幼年时期实施报复的第一次尝试,也是隐藏在她心中的一个秘密。那是在田小秋幼小的时候,她经常同邻居家养的大黑狗嬉戏玩耍。这条黑狗长得毛色黑亮,生性温驯,从不咬人,寨子里的大人娃娃都喜欢逗着它玩。这天,田小秋玩得兴起,欺负黑狗老实,将小手伸进黑狗的嘴里,死死抓住它的舌根不放,还把手指头伸进它的喉咙里乱抓。那黑狗痒得难受,又摆脱不了这野蛮的小女孩,只好把嘴巴合上,利齿将田小秋的小手挂破皮了,流出一点血来。听到田小秋的哭叫声,黑狗的主人赶来,将黑狗狠狠打了一顿。黑狗委屈地呜呜哀鸣着,夹着尾巴躲进窝里去了。这黑狗极其聪明,从此以后,只要看见田小秋走过,便躲得远远的,不敢挨她的边。田小秋也汲取了教训,不再逗黑狗玩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大家很快将这事忘记了。一年以后,温驯的大黑狗当了妈妈,产下了四只小狗崽,每只小狗都长得胖墩墩的,十分活泼可爱。有一天,大黑狗外出觅食去了,邻居家的人都下地干活去了。田小秋到邻居家的院子里来玩,看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便将狗窝里的小狗崽抱起来,一只一只地扔进猪圈旁的粪池里,还用一根棍子将小狗的脑袋使劲往下按。看着四只小狗在粪池里痛苦地翻滚挣扎,最终都被粪水淹死,田小秋心满意足地笑了,悄悄地溜回家里去,继续玩泥巴。
  待到大黑狗觅食回来,看到小狗被淹死的惨景,禁不住长声悲鸣。它慌慌张张地围着粪池奔跑了几圈,不顾一切地跳进粪池里,将小狗一只一只叼了上来,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它们,希望它们能活过来。邻居家的主人回来以后,还以为是小狗爬出窝来玩耍,自己掉进粪池里淹死了,便在屋后挖了个坑,将四只小狗的尸体埋掉了。大黑狗从此不吃不喝,常常像狼一样对着天空哀啸,成天围着粪池不停地转圈,用爪子在埋着小狗的地方不停地刨,把爪子都磨破了磨断了,流出许多血来。十多天后,衰弱不堪的大黑狗跳进了粪池里,沉进池底淹死了。
   谁也不会怀疑这件事情是田小秋干的。那时,她才刚刚满七岁。
  现在,田小秋已经快满二十五岁,已经羽翼丰满了。
  第二天上午,舒芯要出门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田小秋眼圈发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舒芯关切地说:“小秋,你没睡好觉吧?瞧你,眼圈都黑了。”
  田小秋苦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我熬得住。舒姐,我常常好久好久睡不着,生怕小偷进来偷商店。”
  “唉,也真难为你了。你白天要招呼商店卖东西,晚上还要值班,一个人顶几个人用。这样吧,你再坚持几天,我找几个合适的人来,给你打下手。”
  田小秋慌忙说:“舒姐,不用了,我顶得住。要是找来的是小尹、小姚那样的坏蛋,还不如不找呢。现在的社会太复杂,人心隔肚皮,舒姐你要小心,千万不要把狼引进屋里来啊!”
  舒芯点头道:“小秋,你是想说‘引狼入室’吧?这句成语用得很好呢,看来,你经常看书学文化,进步不小啊。”
  田小秋的脸上泛起了一点儿血色,忸怩地说:“舒姐,你不要夸我了。你的学问,用五辆大卡车都装不下。我看哪,就是再加上五辆手扶拖拉机,也还是装不下。”
  “我可没那水平。小秋,你不要胡乱吹捧我了。”舒芯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提醒得对,用人一定要谨慎。”
  “舒姐,要是云飞哥哥回来就好了。他在家里,我们就不会提心吊胆了。咦,他出去好长时间了,连个影子都不见,是咋回事呢?”
  舒芯的脸微微红了,掩饰道:“他忙着呢。男儿汉志在四方,让他在外面多摔打一些时候也好。小秋,你辛苦一些吧,我出去看一批货,人家等我呢。”
  舒芯说着,慌慌张张地走了。
  看到自己刚刚提到郑云飞,舒芯便狼狈不堪地逃走了,田小秋心里充满了快意,心想:“是了,以后就这样搞。你舒老板越是想念那个烂背兜,越是害怕提到他,我就偏偏要经常戳你的痛处,叫你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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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那天深夜,当警方的武装直升机突袭福建旗山潜龙山庄时,郑云飞松了一口气,悄悄离开潜龙山庄,回到福州。第二天上午,郑云飞上了去南京的火车。到南京后,他转乘汽车,回到安徽宣城的章公渡。
  当郑云飞正在向贺望舒老师讲述这次到福建寻找柳照化的经过时,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开始了。播了几条会议新闻以后,电视屏幕上,神情庄重的主持人看了看稿子,说:
  “现在播送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据公安部通报:接到群众的举报后,警方采取了果断行动。被通缉达九年之久、屡屡漏网的大毒枭柳照化,已于昨天凌晨在福建某地落网……”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通缉令上的柳照化的照片,以及警方在潜龙山庄逮捕柳照化的现场镜头。
  贺望舒激动地搂住郑云飞的肩膀,说:“孩子,你做了一件大事啊……”
  然而,面对柳照化在科学上的公然挑战,贺望舒却感到一筹莫展。
  贺望舒从郑云飞带回来的锦袋里,取出一点冰毒样品来。他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简陋的化学实验室里,忙碌地试验了一夜。他把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还是没能弄清楚,柳照化到底是用什么化工原料、采用何种工艺流程,最终合成了这种罕见的冰毒。
  天亮的时候,郑云飞来到实验室里,看到贺望舒疲惫不堪地坐在藤躺椅里,神色沮丧。才一夜功夫,这位可敬的老人,已经衰老了许多。贺望舒沉重地叹了口气,喃喃说道:
  “柳照化这小子,真了不起。唉,实在可惜……”
  郑云飞在贺老师的身旁坐下来,安慰道:“老师,你不要难过。柳照化被捕了,他已经不能再危害其他人了。”
  “可是,他居然敢狂妄到这种地步,蔑视我们所有的人。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这小子!”贺望舒拿出柳照化装冰毒的锦袋来,交给郑云飞,懊丧地说:“孩子,我的确老了,不服老不行。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阿义的事情,可是,我实在帮不上忙,还得靠夏师泊自己想办法解决。柳照化出的这道难题,我也无法破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夏师泊比我强。你回贵阳去,把这袋东西交给夏师泊,叫他一定要把柳照化的秘密破译出来,一定要把柳照化的威风打下去!”
  然而,夏师泊永远也不能完成贺望舒交给的这个课题了。
  当郑云飞风尘仆仆赶回贵阳时,夏师泊已经不幸辞世。这个杰出的化学家,我国人体隐形研究领域的先驱者,带着执着的追求和无尽的遗憾,化为一缕青烟,回到大自然中去了。
  夏师泊死于心肌梗死,倒在书房里的电脑旁。
  多年以来,在夏师泊执教的大学里,一直流传着一种传说:才华横溢的化学教授夏师泊,在暗中进行人体的隐形研究。至于这项研究进行到什么程度,取得了何种实质性的成果,人们不得而知。夏师泊教授猝然去世后,学校领导派了几位教授到夏师泊家里来,希望能将他保存在电脑里的宝贵资料复制下来,送到档案馆里珍藏,并组织专家审定他的研究成果。奇怪的是,夏师泊书房里的两台电脑(一台台式电脑和一台手提电脑)的硬盘中,全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数据或资料。这件事在学校里引起了轰动,大家议论纷纷,猜测夏师泊可能对电脑进行了加密处理,所以无法打开。于是,许多老师和学生自告奋勇,想来解开这个难题,其中也包括夏师泊的前弟子魏杰夫。魏杰夫胸有成竹地在夏师泊的电脑上忙活了半天,绞尽脑汁,电脑屏幕上仍然是一片空白,其他人更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结果,大家兴致勃勃而来,纷纷铩羽而归,谁也无法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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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师泊教授的私人实验室里,人们发现了一本实验笔记,上面用暗语和符号记录着许多东西,谁也无法看懂。这是一本真正的天书,只有夏师泊教授明白其中的奥秘。
  最后,学校领导请了电子计算机学院的三位电脑专家来,为这两台电脑会诊。三位专家经过周密细致的分析研究,进行了各种试验,最终得出结论:夏师泊教授设计了一种新颖的电脑硬盘自毁程序,安装在这两台电脑里。当心肌梗塞突然大面积发作,教授意识到自己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他竭尽最后的力量,亲手启动了自毁程序,将两台电脑里的所有数据和资料全部毁掉了。
  夏师泊教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多年研究的心血结晶毁于一旦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谜一直萦绕在人们的心中,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教授是在为人类的道德失衡而担忧,担心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反而会给道德水准日益低下的人类带来灾难?也许,他是担心隐形技术一旦落入无孔不入的恐怖分子或利欲熏心的不法之徒手中,世界将会永无宁日?……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夏师泊教授这样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先知们的许多预见和思想,往往会远远超越当时人们的思想水平和认知能力。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还会是这样。
  随着夏师泊教授的逝世,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老教授去世的当天,他那只忠实的下司犬阿义也消失不见了。对于阿义的突然失踪,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看到主人已经逝世,这条悲伤不已的猎犬悄悄离开了喧嚣的都市,回到黔东南下司地区的原始森林里,回到了它的祖先们世世代代的栖息地。
  只有郑云飞心里明白事情的真实原因:阿义已经死了;阿义的不幸夭亡,直接导致了夏师泊教授的猝然去世。
  自从阿义同安教授家的雌性大狗爱丽思交配以后,夏师泊的心便悬了起来,终日惴惴不安。他在自己床边的地板上铺了一床毯子,让阿义在上面睡觉。他日夜看护着阿义,千方百计想挽救它的生命,但一切努力都毫无效果。阿义的生命力日见衰退,这只雄健的大狗再也站不起来了,最终停止了呼吸。
  阿义的死,沉重地打击了不堪重负的夏师泊。他意识到,自己无力克服隐身的哺乳动物不能同异性发生性关系的致命弱点,这项研究就基本上没有实用价值。因为,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和随之而来的自然交配,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谁也不能违背。阿义之死意味着,夏师泊多年来殚精竭虑耗尽心血进行的人体隐形研究,已经濒于失败。
  身体和心力已极度衰弱的夏师泊再也经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他已经油尽灯枯了。悄悄埋葬了阿义之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勉强支撑着来到书房,启动了电脑硬盘的自毁程序……
  杰出的化学教授夏师泊所进行的人体隐形研究,就此夭折和失败了。
  夏师泊终生未娶,没有一个子女。他在生前请律师拟定并经公证处公证的遗嘱中,作了如下决定:第一,将自己的存款二十五万元全部捐给学校,建立一个奖学基金,奖励家境困难且品学兼优的学生。第二,将自己的实验设备和实验动物捐献给学校,所有书籍和其他物品遗赠给郑云飞。第三,自己已买断产权的别墅式住宅,郑云飞享有五年居住权;五年期满时,由郑云飞和学校领导共同监督执行,将别墅拍卖,所得钱款全部注入上述奖学基金。此外,夏师泊还给郑云飞留有一封信,交由贵阳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洪律师保存。此信必须待夏师泊不在人世时,方可交给郑云飞。
  刚回到贵阳的郑云飞得知夏师泊逝世的噩耗,匆匆赶往景云山殡仪馆,伏在夏师泊的骨灰盒前,号啕大哭。在郑云飞质朴的心中,早已将夏师泊视为自己的父亲和恩师。现在,夏师泊忽然撒手人寰,郑云飞实在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
  学校领导遵照夏师泊的遗愿,将他安葬在贵阳市郊的凤凰山陵园。这里青山连绵,林海深幽,极目远眺,苍茫的远山尽收眼底。一代杰出的化学家夏师泊长眠在这里,憩息于大地母亲的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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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夏师泊的嘱托,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洪律师将夏师泊遗嘱副本交给学校领导,将遗嘱的另一副本和夏师泊的亲笔信交给郑云飞。
  悲恸不已的郑云飞拆开信来,夏师泊的亲笔展现在眼前——
  
  云飞:
  孩子,说实话,我不愿你看到这封信。因为,如果我一息尚存,仍然苟活于世间,这封信将一直由律师事务所保存;当他们把信交给你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病体虚弱,自知时日无多,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你从安徽回来。有些心里话,我很想跟你聊一聊,说一说。
  在我晚年时候,你来到我的身边,给我带来很大安慰,使我不再孤寂。我十分感谢你,感谢上苍,更感激你的父母亲。你的父母虽然贫穷,但他们的言传身教,使你从小便具有许多优良品德,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将使你受益终生。俗话说,从小看大,三岁看老,主要是指品格而言。人的知识和才能,可以靠后天的学习和积累,但品格的养成必须在很小的时候进行。美国的洛克菲勒家族之所以人才辈出,长盛不衰,是因为他们对孩子的要求极其严格。这个家族富可敌国,但孩子每周只能得到几美元零用钱。而且,这几美元不许乱花,支出情况必须向家长报告。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孩子们从小便懂得勤俭自律,长大后方能自立自强。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中国的许多为人父母者不知道这个道理,虽不富裕却对孩子过分溺爱,反而害了孩子。每年新生入学时,家长们前呼后拥送孩子到学校,连挂帐子这样的小事都由父母包办代替了,孩子则心安理得地在一旁袖手旁观。每当见到这样的情景,我总是忧心如焚。这样的学生,只知道索取,不知道感恩,即使从本科或研究生院毕业了,对国家、民族和社会又有何用?
  这栋房子,你可以居住五年,使你在创业期间,有一个遮风避雨之所。五年的时间不算长,但对一个正直善良、有抱负、能吃苦的人来说,足以做出很多事情了。
  “勿懈堕,不自卑”,这六个字,是贺望舒老师当年赠送给我的座右铭。我这一生能取得些许成绩,全因我时时牢记这六个字,丝毫不敢懈怠。现在,我把它赠送给你,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云飞,你千万不要自卑。一个自卑的人,只能趴在地下过一辈子,永远也站立不起来。你虽然没有高的学历,没有家庭背景和社会背景,又有何妨?宝剑锋从磨砺出,自古寒门出将才。李嘉诚刚开始创业时,也是两手空空,不仅没有资金,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和家世背景,也没有受过很高的教育。但他却从当堂倌、推销员干起,白手起家,步步走高,入主地产,纵横股市,并购外企,投资全球,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神话来。长江不择细流,故能浩荡千里。成功的背后是艰苦的奋斗和不懈的努力,没有一个成功者不是流着汗水走过来的。望你以李嘉诚为楷模,鞭策自己,奋斗不息。
  上次,你告诉我说,舒芯已经结婚了。我很希望,这消息不是真的,她仍然在等你。我抱着一线希望,请人打听过她的情况,这才知道,她的确已经结婚了。只不过,她没有嫁给徐平业,而是嫁给奥地利一家公司的年轻经理,名字叫做约德尔。听到这消息,我心里很难过,深深为你感到惋惜。像舒芯这样的好女孩,可遇而不可求,错过了,实在可惜!
  我走以后,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不放心。孩子,去找韩冷香吧!你已经失去舒芯,不能再失去冷香了。冷香有很多地方像舒芯,心地单纯,是个好姑娘。有她照料你陪伴你,我就放心了。
  人生若真有来世,我多么希望能再度与你相遇相知。
  再见了,孩子!
  
  夏师泊 于病中
  
  信还没有看完,郑云飞已心酸不已,痛哭失声。父亲之爱,恩师之爱,洋溢在这封信的字里行间。信末没有留下日期,但从内容来看,当是在郑云飞离开贵阳赴安徽之后写的。
  郑云飞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这时,韩冷香来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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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冷香一直对夏师泊教授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因为,正是由于夏师泊推荐她到李子义教授家当保姆,才使她从困境中走出来,改变了她的生活。李教授夫妇年近七旬,他们的两个孩子出国留学毕业后,都已在国外工作定居,儿子在美国,是个计算机专家;女儿在加拿大,是个医生。两个孩子十分孝顺,多次提出要接父母出国定居,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但两位老人故土难离,舍不得离开气候宜人的贵阳,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两位老人性格开朗,待人和善,两老相濡以沫,倒也其乐融融。只是,家里没有孩子,有时未免感到孤寂。冷香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一股春风。冷香性格温柔,勤劳简朴,悉心照料两位老人的饮食起居;加之冷香清纯活泼,童心未泯,常常讲些黔北乡下的趣事,逗得李教授夫妇开怀大笑,家里十分热闹。同事们都说李教授夫妇找到了一个好保姆,李教授夫妇则觉得像是阔别多年的小女儿回来了。
  听到夏师泊教授不幸逝世的消息,韩冷香十分伤心。她陪着李子义夫妇到景云山殡仪馆送别夏教授,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在这儿,她看见了刚从安徽赶回来的悲伤万分的郑云飞。
  郑云飞的景况使韩冷香非常担忧。她将郑云飞的情况告诉李教授后,教授夫妇对郑云飞很同情,嘱咐她做饭做菜时多准备一些,给郑云飞送去。接连好些天,冷香做好饭菜,安顿好教授夫妇吃饭后,便用食盒盛好饭菜,给郑云飞送来。
  在冷香的细心照料下,郑云飞才慢慢恢复过来。
  这天晚上,待郑云飞吃完晚饭后,冷香低声对他说:“哥,李老师请你去一下,有事情给你说。”
  郑云飞说:“你不说,我也要去看看李老师,谢谢他们。这些日子,我给两位老人添了很多麻烦。”
  两人出了门,郑云飞问道:“冷香,李老师要给我说啥事?”
  “我……也不知道。”冷香脸红了,低下头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到了李子义家里,郑云飞诚恳地对教授夫妇说:“李老师,阿姨,谢谢你们……”
  李教授连连摆手,笑道:“别说谢,别说谢,你能恢复过来就好。小郑,夏师泊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提起你,对你的评价可高呢!”
  想起夏老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郑云飞心中禁不住一阵忧伤。
  李教授安慰道:“小郑,别太难过,人都有这么一天,这是自然规律。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对生死看得很淡。老夏虽然壮志未酬,但他的一生取得了很大成就,足以自豪,已经是不虚此生了。”
  冷香给郑云飞端来一杯茶,悄悄离开客厅。
  李教授指指冷香的背影,对郑云飞夸赞道:“冷香这孩子真不错,我们都很喜欢她。”他沉吟一下,对老伴使个眼色,说:“我和小郑有些话要说,是不是麻烦你老人家回避一下?”
  老伴笑笑说:“我才不稀罕听呢,看你神秘兮兮的鬼样子。我到花园散步去。小郑,你多坐一会儿,陪这老家伙聊聊。”
  郑云飞站起身,说:“阿姨您慢走。”
  “小郑,你坐。”老教授对郑云飞招招手,说,“你觉得,冷香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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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好。”郑云飞局促地说。
  “嗯,这就好。干脆,我就直来直去,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小郑,夏师泊去世前,曾经托我办一件事,我答应了。”
  “夏老师?什么事?”
  “他说,要是他不在了,让我给你和冷香做媒,把你们结成一对儿。”
  夏师泊在信中曾提及此事,郑云飞已隐隐有些预感,但李教授如此直截了当地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还是使他手忙脚乱。他脸红了,低声说:“不行。李老师,我已经有……对象了。”
  李教授同情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摸摸宽宽的额头,说:“孩子,死了这份心吧。我和夏师泊是几十年的至交,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你的事情,他给我谈过。你那位姓舒的姐姐,已经嫁人了,你就别再等她了。万事随缘,你和她没有缘分。”
  “可是,老师,我放不下她……”一提起舒芯,郑云飞就止不住一阵心酸。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夏师泊特别看重你这一点。他最不放心的,也是这一点,生怕会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李老师,我知道,你和夏老师都是为我好。可是,我对别的姑娘,包括冷香,都不会再有那种……感情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冷香是个好姑娘,你要是错过了,以后会后悔一辈子。”
  郑云飞想了想,诚挚地说:“冷香确实很好。李老师,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冷香不能再回乡下去。李老师,你的学生多,熟人朋友也多,我想请你……帮冷香找个靠得住的好人,让她在城里结婚、安家……”
  李教授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道:“嘿,我在给你说媒,你却给冷香做起媒来了,真是荒唐。”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正色道:“小郑,实话告诉你吧。我教书几十年,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吧。我教过的那些学生经常来看望我。其中,有两个很有出息的学生喜欢冷香,先后请我帮忙,我也对冷香说了。可是,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啥了?”
  “她说,如果要嫁人,只想嫁给你。”
  “我?”郑云飞微微一震。
  “对,就是你。”
  “我,一个穷背篼,哪样都没有……”
  “不错,你确实一无所有。你没有学历,没有稳定的工作,更没有社会地位,连养家糊口都困难。我那两个学生,各方面都比你强得多。可是,冷香偏偏就是喜欢你。连我老伴都说,冷香这孩子,真是少见。你说咋办?”
  “李老师,我……”郑云飞不知道该怎样说。
  “唉,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能叫人生死相许。我知道,你一直念着你那姐姐,别的女孩子,再也进不了你的心里去。”李子义叹口气,同情地说,“小郑,冷香真是个好孩子,不要错过,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郑云飞深深低下头去,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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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郑云飞恢复健康后,买了一个新背篼,在花溪街上去找活干。
  花溪是贵州有名的风景区,外地前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当地居民却不多,雇背篼干活的人也少。郑云飞在花溪街上转了两天,只挣到几元钱。看来,背背篼还得到贵阳城里去。于是,郑云飞在书房里选了十多本书,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并放进背篼里。他告别了韩冷香和李子义夫妇,背着背篼进城来,同当初一道打工的老乡住在一起,继续干背篼的活。
  油榨街的花鸟市场人来人往,煞是热闹。郑云飞帮雇主将一个刚买的大金鱼缸送上面包车,得了两块钱。他谢了雇主,刚回到花鸟市场,一个身穿夹克衫的年轻人朝他走来,严肃地说:“背篼,跟我走。刘队长找你。”
  “刘队长?是……哪里的刘队长?”郑云飞困惑地问道。
  “联防队的刘队长。你不要多问,跟我走。” 身材瘦削样子精明的年轻人不容分说,朝郑云飞挥挥手,转身就走。
  见这人一副公事公办的干部模样,郑云飞不敢违拗,只好跟在他后面走。两人从地下通道穿过马路,折进一条小街,走进一家饭馆二楼的包房里。还不到吃饭时间,大圆桌旁围坐着七八个人,抽烟喝茶,屋里烟雾弥漫,像是在开会。年轻人走进去,在一个身穿西装面色油光的胖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胖子招招手,朝站在门口的郑云飞喊道:“小郑,进来!”
  郑云飞一愣。
  “嘿嘿,不认识我了?我还给你找过工作呢!”胖子笑呵呵地说。
  郑云飞觉得这人有些面熟,想了想,不太有把握地说:“你是……卖肉的刘老板?”
  “对对,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带郑云飞来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刘队长,我们联防队的领导。”
  “别别,少来这一套。啥子领导不领导?大家都是人民公仆,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刘队长一句一个笑,态度很随和。
  郑云飞终于回忆起来,眼前这位刘队长,就是当初在菜场上卖肉的屠户刘老黑。刘老黑竟然当起联防队长来,这个弯转得太大,郑云飞觉得有点突然。但此时的郑云飞,已不是刚进城打工时的那个啥也不懂的毛头小伙子。在恩师夏师泊的指导下,郑云飞读了不少书,明白了人世间的许多道理。看到当年卖猪脚掺杂使假的屠户刘老黑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联防队长,郑云飞马上联想到“周处除三害”的典故来。他想,既然连周处那样的恶棍都能彻底改变自己,浪子回头立地成佛,那么,刘老黑改邪归正当上国家干部人民公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一想,他便释然了,微笑着问道:“刘队长,你叫我来,做哪样活路?”
  “不做活路,不做活路。”刘老黑连连摆手道,“小郑,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郑云飞放下背篼,坐了下来。
  刘老黑咳嗽一声,收敛了笑容,说道:“现在,社会治安情况比较复杂。根据上级指示,决定联防队扩大编制,补充新鲜血液。经过考察,加上我的推荐,我们准备吸收你参加联防队。”
  旁边一个留长发戴眼镜的四十多岁的干部解释说:“联防队直属派出所管辖,是公安队伍的外围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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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是公安队伍的外围组织。”刘老黑对这个补充颇为欣赏,赞许地朝戴眼镜的干部看了一眼,继续说:“以后,你要是干得好,有出息,警察队伍需要人时,我们可以推荐你当警察。你考虑一下吧。老子们有言在先,丑话说在前头:联防队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护社会治安,抓坏人,有很大的危险性。你如果贪生怕死,最好别干,继续背你的背篼去。只是,你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必须保密,这是纪律。”
  郑云飞心中的豪情被激发起来,暗想,夏教授当初准备让自己参加人体隐形实验,就是想把自己培养成无所不能的超级特警,为国家和人民作出贡献。夏教授猝然去世,隐形实验中断了,但自己已跟梵净山的无为道长学会了一身武功。当联防队员,正好发挥自己之所长,除邪扶正,也不辜负夏教授的一番教诲。想到这儿,他的眼里放出光来,豪爽地说:“我不怕死,我干。”
  “好,好,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刘队长拍拍手,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郑云飞的手,热情地说,“欢迎你,小郑同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在座的手下人,给郑云飞逐一介绍道:“这是黑猫,这是虾米,这是死老蛇……”
  郑云飞一脸茫然,搞不懂这些人的名字为什么这样稀奇古怪。
  见郑云飞困惑的样子,刘队长一拍脑门,笑着解释道:“你看,我忘了给你说明了。由于我们工作的特殊性,需要保密,所以,互相之间不准喊真名,只准喊代号和绰号。我的真名也不叫刘老黑,‘刘老黑’是朋友们给我起的绰号。你刚来,我们暂时叫你小郑,以后再给你起个代号。”
  郑云飞这才明白过来。
  刘老黑指指带他来的那个年轻人,夸赞地说:“这是‘泼猴’。别看他长得尖嘴猴腮,像个猴子,却很机灵能干,办事泼辣,是我们的侦察员。”泼猴拉着郑云飞的手,热情地说:“郑哥,以后多关照。”将其他人介绍完了,最后,刘老黑将郑云飞带到留长发戴眼镜的干部面前,郑重地介绍说:“这是‘眼镜’,我们的文化人,政策水平最高。”眼镜谦虚地笑笑说:“岂敢岂敢,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刘老黑让郑云飞坐下来,对“眼镜”说:“眼镜,你谈谈吧。”
  眼镜将长发往后一掠,严肃地对郑云飞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警察和联防队员也是一样。小郑,你已经是光荣的联防队员,就必须遵守联防队的纪律。我们的工作是单线联系,我们都受刘队长指挥,刘队长直接受派出所的马所长领导。工作中,你有什么事情、建议和要求,可以找刘队长反映,不准越级找派出所的其他人。刘队长是联防队的最高领导,他的指示,我们必须坚决执行。理解的要执行,暂时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执行任务时,要保持沉默,坚决执行刘队长和其他老同志的指示,不许乱说话,不准提问题。你明白了么?”
  郑云飞点头道:“明白了。”
  眼镜说:“由于是秘密执行任务,我们都穿便衣,不穿制服。我们经常换联络地点。这家饭店,是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联络点。什么时候更换联络地点,由刘队长掌握。”说到这儿,他看看刘队长,毕恭毕敬地说:“刘队长,请您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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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黑满意地说:“眼镜已经说得很好了,我就不说了吧?我只补充一点。小郑,你进城打工,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你当背篼,累死累活一整天,也找不到几个钱。当联防队员就不一样了。我们实行活工资,收入跟工作效率直接挂钩,比你背背篼强好多倍,老子敢保证!你明天上午十点钟到这儿来,我们有任务。不要背背篼,衣服穿干净一点,要像个干部的样子。好吧,我们还有些工作需要研究,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郑云飞告辞出来,觉得阳光明媚,心情格外好,胸脯也比平时挺直了一些。他想到自己已经是联防队员,以后还可能当警察,当国家干部,惩恶扬善,维护社会治安,心里兴奋极了。
  回到住处后,郑云飞把背篼放在角落里,上街去理了发,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显得精神抖擞。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郑云飞准时来到饭店的包房里,只见刘老黑、眼镜和泼猴已经在那儿了,其他人却不在。刘老黑看了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说:“嗯,不错,很准时。今天我们分组行动,其他人已经出发了。小郑新来,我参加你们这一组。眼镜,你谈谈吧。”
  眼镜习惯地往后面甩一下长发,清清嗓子,说:“根据上级指示,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工作重点是‘扫黄打非’。哪样是‘扫黄打非’呢?小郑可能不太清楚,我解释一下。扫黄打非,简单地说,就是扫荡卖淫嫖娼,打击非法出版物。上级下达给我们联防队的任务,主要是打击非法出版物,取缔非法黄色音像制品。这次行动跟以往不同,重点是打击买方市场。只有彻底打击买方市场,使卖黄碟的人没有了市场,才能取得扫黄打非工作的彻底胜利。”
  刘老黑插话道:“一句话,就是抓买黄碟的人。”
  “抓买黄碟的人?……”郑云飞有些疑惑,欲言又止。
  “小郑,你有哪样看法,尽管说。我们实行民主集中制,先民主,后集中。”眼镜不动声色地说,“行动时必须无条件服从,不许说话。现在是开会,有意见可以提。”
  郑云飞抓了抓脑袋,不解地说:“我记得,上回报纸上说,延安农村有一家农民,两口子躲在屋里看黄碟,遭派出所抓了。这事被记者捅了出去,说派出所是非法拘禁。那两口子告到法院去,法院判决说,派出所错了。后来,派出所赔偿那农民夫妇五万块钱,所长还登门向他们道歉。”
  “你的意思是……?”眼镜不再往下说,深不可测地微微一笑。
  郑云飞有些局促不安,鼓起勇气说:“我觉得,如果有这回事,是不是说,买黄碟在家里看的人不犯法,不该抓?”
  “唉,年轻人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老黑叹口气,摆摆手,气愤地说:“那个派出所点子低,遭记者逮住了。咱们中国的事情,本来很简单,遭这些鬼打记者一搅合,就麻烦了。要是没有记者撑腰,老子就不信,那两口子敢搬石头打天?!这些鬼记者,吃饱了撑的!”
  眼镜和颜悦色地说:“有些事情,虽然上不得台面,不能公开讲,但是必须做。买黄碟不犯法,那就合法了?不见得吧。大家都去买黄碟看,都去乱搞男女关系,中国岂不乱了套?小郑呀,上级的指示精神,刘队长最清楚,我们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跟着领导走,免得栽跟斗。我昨天已经跟你说了,对上级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懂了吧?”
  郑云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明白了就好。时候不早,我们走吧。”刘老黑说着,领头走出房间,喊道:“唐老板,我们走了!”饭店唐老板闻声赶来,点头哈腰道:“刘队长慢走,各位领导慢走。”刘老黑吩咐道:“包房给我留着,晚上我们来吃饭。”唐老板喜笑颜开地说:“谢谢!谢谢刘队长照顾。”
  几人来到一家音像制品商店附近,停了下来。刘老黑使个眼色,几人便分头散开,暗中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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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分钟后,从商店里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五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拿着几张刚买的歌碟,一边走,一边看封面上的目录。
  一个身材瘦小的小贩迎上去,殷勤地低声问:“先生,要不要生活片?”
  西装男人白他一眼,厌烦地说:“走开!”
  小贩毫不在意,继续跟在他的旁边,讨好地说:“日本原装进口的生活片,《妓女生活大纪实》,各种各样的姿势都有,保证你买了不后悔。”说着,从提包里摸出一张碟子来,将不堪入目的封面凑到男人面前。
  西装男人瞟了一眼,不再言语,脚步稍稍慢了一些。小贩一看有门,不失时机地说:“好看得很,质量保证。原装正版碟,二十块钱一张。”
  “……买两张,能不能便宜一点?”男人有些动心了,低声道。
  “行行,没问题。”小贩忙不迭地说,“你诚心要,我打本卖给你,两张三十块钱。我天天都在这里,有问题包换。我也是重合同守信用的人,你只管放心。”
  西装男人左右一看,见没有熟人,便掏出钱包,拿出三十块钱递给小贩,催促道:“拿两张,快点。”
  “没问题。”小贩神秘兮兮地看看四周,从提包里取出两张黄碟,装进黑色塑料袋里,递给西装男人,转眼间便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西装男人把歌碟装进黑色塑料袋里,若无其事地朝前走。他刚想走下人行道,穿过马路到街对面时,刘老黑从斜刺里插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说:“先生,你手里拿的是哪样东西?”西装男人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说:“你凭什么问我?你是谁?”
  “这是联防队的刘队长。”眼镜跟上来,笑嘻嘻地解释道。
  “联防队?有哪样事?”
  刘老黑指指他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拿的是哪样?”
  “歌碟。”西装男人镇静地说。
  刘老黑冷冷一笑:“哼,歌碟?你们刚才买卖黄碟,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还拍了照片。”
  西装男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有些心虚,却以攻为守,振振有词地质问道:“既然你们刚才在,为什么不把卖碟子的人抓了,反而来抓我?你们执的什么法?”
  眼镜一掠长发,阴笑道:“嘿嘿,你还嘴硬?你放心,那家伙已经被抓了。一会儿,你们当面对质,看是咋回事?走,跟我们到派出所去!”
  西装男人毫不示弱:“走就走,我只是买了两张碟子,我怕哪样?”
  “好,痛快!”刘老黑把手一挥,转身就走。眼镜和西装男人并排走在中间,郑云飞和泼猴殿后,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走了大约五分钟,刘老黑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将手机凑在耳边,大声道:“喂喂,马所长,你好你好!我们刚刚抓了一个买卖黄碟的人,可能是个干部……哪个单位的?目前还不清楚。等一会儿一审,就晓得了……好的好的,通知他的单位来领人……还要通报?……好好,我们很快就到,一定照办。再见!”
  刘老黑将手机放回荷包里,头也不回,步子走得更快了,急着赶回派出所去。
  西装男人沉不住气了,偷偷拉拉“眼镜”的衣角,低声说:“兄弟,何必这样认真嘛?麻烦你通融一下。”眼镜目不斜视,也放低声音说:“咋通融法?”西装男人暗中捏了捏眼镜的手,眼镜觉得手里多了一样东西,瞟了一眼,见是一张一百元钞票,便不动声色地揣进荷包里。见眼镜收了钱,西装男人稍稍放下心来,凑近他道:“兄弟,不瞒你说,我在单位大小也是个领导,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事情闹大了,我以后怎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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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镜同情地叹道:“你说的也是。七七四十九天道行,已经做了四十七八天,遭一瓜锤打烂,的确可惜。你这事情虽然不大,但是性质恶劣。我想帮你,也不好帮。”西装男人急忙说:“你给队长说说,别去派出所。我愿意罚款,私了算了。”眼镜犹豫了一下,只好说:“好吧,我帮你求个情,看刘队长答不答应。”便上前几步,向刘队长低声耳语求情。刘队长似乎不同意,但经不住眼镜软磨硬泡,只得拐了个弯,领着众人来到一个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刘老黑严厉地瞅西装男人一眼,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唉,国家培养一个干部也不容易,两张黄碟毁掉一个干部,也太可惜。好吧,我同意对你从轻处理,罚款算了。”
  “罚多少?”西装男人松了口气。
  “五千块钱。”刘老黑伸出一个巴掌摇了摇。
  “天!……刘队长,能不能少一点?”
  刘老黑斩钉截铁地说:“不能少。这钱要上缴国库,派出所一分钱也不留。其实,罚款太麻烦,我劝你别罚款。你还是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写个检查,通知单位的领导来领你回去,就行了。”
  西装男人急得无法,可怜兮兮地拉着“眼镜”说:“兄弟,请你帮个忙,少罚一点,我愿意罚款。”
  眼镜心软了,问道:“你身上带有多少钱?”
  西装男人赶忙掏出胀鼓鼓的钱包,取出里面所有的钞票,递给眼镜。眼镜细心地数了一下,一共是一千八百五十多块钱。眼镜将零钱退还给他,把余下的一千八百块钱硬塞给刘老黑,豪气地说:“刘队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罚这点钱算了。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刘老黑不情愿地收下钱,装进皮挎包里,语重心长地对西装男人说:“你以后要加强思想改造,不要再犯错误了。把黄碟留下,你可以走了。”
  西装男人把黄碟拿出来,交给刘老黑,感激地说:“谢谢刘队长,谢谢各位兄弟!”急忙快步离去。谁知他没走多远,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小跑回来,满脸堆笑地说:“刘队长,麻烦您帮个忙。”
  刘老黑皱眉道:“帮哪样忙?”
  “请您开张发票,我好拿回去报销。”西装男人解释道。
  刘老黑咧嘴笑了一下,戏谑地说:“买黄碟犯错误还开发票报销?老子今天算是开眼界了。你说说,这发票咋开法?”
  “好开。”西装男人谄媚地笑笑,说,“金额嘛,您就凑个整数,开成三千块钱得了。用途一项嘛,写成‘办公用品’就行。麻烦您了。”说着,递给刘老黑一支烟。
  刘老黑推开他的手,眉头拧了起来:“你才交一千八百块钱罚款,发票却要开成三千块,白赚公家一千二百块钱。你是不是太黑了?”
  “不黑,不黑,大家都是这样搞的。”西装男人陪着笑脸说。
  “行啊,你随我们去派出所,我叫财务室给你开发票。只不过,用途一项不能乱填,只能照实写‘买黄碟罚款’!”刘老黑一本正经地说。
  西装男人求助地望望眼镜,眼镜摇摇头,把脸调向一边。
  “那就……算了。”西装男人咕噜道,阴沉着脸,垂头丧气地走了。
  望着西装男人灰溜溜的背影,眼镜恨恨骂道:“这些烂私儿,比老子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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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由刘老黑请客吃工作餐,每人吃了一大碗牛肉粉,又转移到别的地方,继续扫黄打非。半天时间,又抓了五个买黄碟的干部,罚了几笔款。这些干部的年纪都在五十多岁左右,虽然各有千秋,都能说出一套歪道理,但只要刘老黑拿出手机给马所长打个电话,把那番话一说,马上就会软下来,唯恐不让罚款。
  郑云飞渐渐看出来,这些被抓的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生怕买黄碟的丑事被单位的领导和同事知道了,会给自己抹黑。只是,郑云飞不明白,为什么联防队专门对这个年龄段的干部进行打击,对其他买黄碟的人却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呢?转移阵地的时候,郑云飞悄悄向眼镜请教这个问题。
  眼镜一掠长发,深思熟虑地分析说:“小郑,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这个问题虽然复杂,但是道理也很简单。主要是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干部,在单位或多或少都担任了一点职务,都有一些实权,容易以权谋私,这是其一。其二,这些干部结婚久了,守着个老婆娘过了几十年,看都看烦了,容易审美疲劳,喜欢寻找刺激尝新鲜,这就危险了。全国反腐败的案子证明,每个tan官的后面都有一个或者好多个野婆娘。这些私儿的堕落,多半都是从看黄碟开始的,看着看着忍不住,就乱搞起来。所以,对干部买黄碟看黄碟的事情,必须见一个抓一个,进行重点打击。而且,对这些tan官污吏进行罚款,把赃款上缴国库,也有利于给国家增加财政收入。你明白了吧?”
  郑云飞明白,经过这一番惊吓,这些干部必定有所收敛,不敢再买黄碟了。他只是觉得,联防队用这种方法为国库增加收入,有点上不得台面。
  晚上,联防队在饭馆的包房里聚餐,喝庆功酒。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开了几瓶清酒,啤酒随便喝。十来个人围桌而坐,大块吃肉,大杯喝酒,很是快活。酒至半酣,刘老黑乘着酒兴给大家发劳务费。联防队的老队员,每人发给二百元钱。郑云飞因为初来乍到,尚处于见习期,领到了一百元钱。郑云飞酒足饭饱,轻轻松松又得到一百块钱,比成天费气拔力地背背篼确实强得太多,心里很高兴。
  次日上午,刘老黑率领眼镜、泼猴和郑云飞,来到油榨街花鸟市场门口守候。这些年来,由于经济发展,老百姓安居乐业,喜欢栽花养鱼养鸟的人日益增多,贵阳花鸟市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虽然比不得羊城广州的花市,但也颇具规模。看着悠闲自在的人们来来往往,郑云飞有点纳闷,心想,这儿没有音像商店,莫非也有人买卖黄碟?
  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六十多岁的老者从花鸟市场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新买的鸟笼,笼里有一只跳来跳去啾啾鸣叫的画眉,鸣声十分悦耳动听。老头对这只刚买到的画眉甚是喜欢,不时将鸟笼凑到眼前,嘴里学着鸟叫,逗那画眉。郑云飞曾多次到花鸟市场帮人家背过东西,一眼就看出,这画眉和鸟笼,至少值五六百块钱。这老头的家境,想来十分殷实。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贩提着提包迎上前去,神秘地对老头说:“先生,要不要生活片?”
  “生活片?”老头看看小贩,疑惑地说,“电视里天天都在演生活片,家长里短婆娘吵架,看得都烦了,还用得着花钱买?”
  “嗨,不是那种,是这种。”小贩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一张碟子来,凑到老头面前,封面上印着一对裸体男女正在交媾的艳照。
  老头一看,脸便红了,将他的手推开,正色道:“拿开拿开,这种鬼东西,只有你们年轻人看。我一大把年纪,老都老了,看它做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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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贩笑嘻嘻地说:“先生,您一点都不显老,最多也就是五十挨边。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岁像狮子。男人的性功能,是与时俱进的。古时候的皇帝,七八十岁了还生接班人,在三宫六院轮流转。广告上经常说:‘六十岁的人,三十岁的心脏’,就是指您这样的人。”
  这几句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老头心中十分慰贴舒服,嘴上虽没说什么,脸色却已和缓下来。
  小贩跟着老头走,劝说道:“先生,你们这一批人最划不来,长身体时遭饿饭,该读书了遇到文化大革命。吃没得吃,穿没得穿,玩也没得玩。现在改革开放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年纪却稍稍偏大了一些。如果不抓住青春的尾巴,抓紧时间看一看玩一玩,这一辈子连生活片也没看过,真是活得窝囊活得冤。”
  这小贩可能跟地摊上的算命子学过几招,善于察言观色,把老头的心思一摸一个准。老头叹口气,低头朝前走去。小贩耐心地劝说道:“先生,买两张吧。我打本卖给你,只收你二十块钱。”
  “钱不是问题。只是,万一遭老伴和娃儿看到,丢死人了。”
  “这个简单。我给你把碟子包好,你拿回去藏好,家里没人时再看,不就得了?要是质量有问题,我负责包换。”
  老头有些动心,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小贩赶忙从提包里取出两张黄碟,用黑色塑料袋包好,塞在老头手里。老头一只手拿着黄碟,将鸟笼放在地上,正摸出钱包准备付钱时,刘老黑率领几个手下人突然出现,将老头和小贩包围在中间。
  “你们在搞哪样?”刘老黑沉着脸喝道。
  老头一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掉在地上。刘老黑捡起塑料袋,打开来,拿出里面的黄碟,晃了晃,盯着老头冷笑道:“嘿嘿,一大把年纪了还买这种东西,老不收心的莲花白!现在是扫黄打非的严打时期,你居然敢顶风作案?”
  “不不……不是我要买,是他硬要卖给我。”老头吓得声音颤抖,指着小贩申辩道。
  “放屁!是你自己缠着买的,你这个老不死的老杂毛!”小贩翻脸不认人,恶狠狠地骂起来。
  老头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住口,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刘老黑大声喝道,对眼镜命令道:“你先把这个贩黄分子送到派出所关起来,交给马所长处理。”眼镜答道:“是,刘队长。”从腰间掏出手铐来,将小贩铐了,押着便走。
  老头吓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泼猴指指刘老黑,对老头介绍道:“这是我们联防队的刘队长。”
  “刘……队长……”老头上牙齿碰着下牙齿,话都说不清楚。
  “老人家,别紧张。”刘老黑收敛了杀气,和颜悦色地说:“你跟他不一样,他是敌我矛盾,你是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方式不一样。看你这样子,也是个国家干部吧?”
  老头满面愧色,嗫嚅道:“惭愧,惭愧……退休好几年了。”
  “退休了,就该享享清福,不要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刘老黑意味深长地说。
  老头尴尬已极,低垂着脑袋。
  刘老黑说:“我本来可以网开一面,马上放你走,可是公务在身,也就只好公事公办了。希望你能理解。”
  “是的,是的……我……理解。”老头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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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交个底吧。”刘老黑推心置腹地说,“你买黄碟这件事情,事情不大,但性质恶劣。处理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方法很简单:你跟我们到派出所去,登个记,把你的姓名、年龄、工作单位和领导的电话号码写清楚,再写个检查。我们找你的单位联系、核实了,证明你交代属实,就可以让你们单位的领导来,领你回去了。你年纪大了,我会嘱咐你们领导,不要让单位的同事们瞧不起你,更不要歧视你打击你,让你安度晚年……”
  老头的两只手绞在一起,脸上冒出冷汗来。
  刘老黑继续道:“这第二种方法嘛,就是破一点财,蚀财免灾。不送派出所,也不写检查交代,罚一点款就算了……”
  不待刘老黑说完,老头抬起头来,急切地说:“刘队长,我愿意……愿意罚款。”
  刘老黑悲天悯人地说:“我本来不想让你破财的。既然你主动要求罚款,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你交五千块钱来,马上就可以走人。”
  老头的身子抖了一下,恳求道:“刘队长,能不能少一点?我已经退休了……”
  刘老黑沉吟半晌,拍拍胸口说:“给你减一千,只交四千块钱。上面怪罪下来,由我负责。”
  “谢谢刘队长。只是……我刚买了鸟,身上只有这点钱了。”老头可怜巴巴地摸出钱包,双手捧着,交给刘老黑。刘老黑打开钱包一看,里面只有三百多块钱,便摇摇头说:“太少了,才三百多块钱,差得太多。”
  郑云飞见老头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想替老头求情。刘老黑瞪他一眼,泼猴也急忙拉拉他的衣服,提醒说:“郑哥,纪律,注意纪律!”郑云飞无奈,只好作罢。
  刘老黑想了想,问老头道:“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就在团坡桥宿舍区。”老头老老实实地说。
  “这样吧,我们陪你走一趟,到你家里去拿钱。”
  老头左右看看,没有吭声。
  刘老黑看透了他的心思,说:“你别担心。如果遇到熟人,我们就说,是你的朋友,不会让你难堪。”
  老头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只好弯腰去提鸟笼。泼猴见状,机灵地抢先提起鸟笼,笑着说:“老人家,你歇歇,我帮你拿。”老头感激地说:“谢谢你。”泼猴说:“不用谢,警民一家人嘛。”
  几人来到老头家里。老头的老伴出门打麻将去了,女儿在单位上班,家里没人。老头让刘队长和手下人员在客厅里休息,自己进里屋去,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找到两百多块钱。他愁眉苦脸地捧着这点钱交给刘队长,说家里实在没钱了。
  刘老黑收下钱,哼了一声,说:“老子就不信,你这么大的家当,会拿不出几千块钱来?这样吧,你再补三千块钱就行了。没有现钱,去银行取嘛。”
  “存折……遭老伴锁起了,我拿不到。”老头小声说。
  “简单,打个电话叫她来。”
  老头急得连连摇手说:“不不,这事千万不能让她晓得。她要是晓得,我就恼火了。”
  刘老黑看看手表,不耐烦地说:“我们还有公务,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憨等。我看,这款也别罚了,你跟我们到派出所去,叫单位领导来领你走。”说罢,便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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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吓得手足无措,央求道:“刘队长,你行行好,千万别告诉领导。”
  刘老黑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咋办?”
  老头急得几乎要哭了,顿足道:“唉,实在没办法,只好拉下老脸,叫娃儿送钱来了。”他抖抖索索地拿起电话来,拨通了女儿的手机,凄凉地说:“媛媛,爸爸遇到麻烦了,你帮帮忙……你无论如何,赶快凑三千块钱,拿回来……不是不是……以后我给你讲。别告诉你妈……马上回来,打车来……”
  放下电话后,老头萎顿地坐在沙发里,身子缩得更小了。
  十多分钟后,媛媛慌忙火急地打车赶来了,肩上背着一个小皮挎包。她刚走
  进客厅,屋里的人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满室生辉。
  郑云飞一愣,差一点站起身来——这媛媛长得太象舒芯,也是皮肤白皙,鼻梁端正,嘴唇小巧,眼睛大而有神,模样十分俊俏。只不过,她没有舒芯那样身材高挑。由于急着赶回来,她的两颊红扑扑的,显得明艳动人。
  刘老黑生平第一次同这样风度优雅的漂亮女人近距离接触,止不住心头一阵乱跳,骨头几分酥麻,眼睛都发直了。他定了定神,快步抢到媛媛跟前,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紧捏着,满脸堆笑,甜腻腻地柔声说:“你是……媛媛姑娘吧?”
  媛媛的大眼睛闪了一下,探询地望望父亲:“爸爸,这位是……?”
  老人有气无力地说:“联防队的刘队长。”
  媛媛礼貌地说:“刘队长,请坐。”
  “啊……好好,我坐,我坐。”刘老黑不情愿地放开媛媛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来,两眼放光,不时色迷迷地偷偷向媛媛瞟去。
  媛媛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来,问道:“刘队长,我爸爸有什么事?”
  刘老黑干咳一下,暗暗收腹挺胸,坐直身子,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年轻一些,闪烁其辞地说:“你父亲他老人家……嗯,问题不是很大,但性质比较严重。这事情嘛,可大可小,拉一拉就是人民内部矛盾,推一推嘛,就滑到那边去了。”
  媛媛弯弯的柳眉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明亮的眼里流露出忧郁的神色。
  刘老黑魂不守舍地将目光从媛媛美丽的脸庞扫下来,滑过白皙的脖子和手臂,不敢在她丰满的胸脯多停留,便赶忙移向旁边,一本正经地说:“媛媛姑娘,为了对你父亲负责,对你们家庭负责,我不想把这件事情弄大,搞得满城风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代表组织,单独和你谈一谈?我们一起来帮助你父亲,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媛媛望了望父亲。父亲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媛媛看看在场的人,说:“好吧,刘队长,请到书房里谈。”
  刘老黑随着媛媛走进书房,轻轻把门关上了。
  郑云飞、泼猴和老人在客厅里等着。泼猴拿起遥控器一按,打开电视机,无聊地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书房里突然传来媛媛愤怒的骂声:“刘队长,请你自重点……哎哟,放开!你你……你这流氓!流氓……”
  泼猴阴阴一笑,用遥控器把电视机的音量加到最大,企图盖过媛媛的骂声。这时,媛媛哭着尖叫起来:“救……救命!……爸爸,救……救我……”
  听到女儿的哭喊声,胆小怯懦的老人霎时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气得脸色铁青,愤怒地抓起一根手杖,踉踉跄跄地向书房冲去。泼猴见状,恶狠狠地从后面扑过去,两下就把老人打翻在地上。泼猴抢过手杖,劈头盖脸朝老人乱打,破口大骂道:“老杂毛,你敢暴力抗法?想翻天?你这买黄碟的老流氓,姑娘是卖淫的烂野鸡,都该抓起来……”
  媛媛的哭叫声愈发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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